“一会儿等她醒了,再给喂点儿粥水。”齐久小声说。
姜凡不应声,比了个赶他走的手势。
齐久皱眉,出了病房看见太阳已经西沉,走廊外头的光线是种暗橘色。
从医院的大楼里走出来,远远见着林染人靠着他的黑色机车,在渐渐黑下去的天色里朝齐久这边儿看。
齐久照看李秀兰的时间如果在下午,林染就会像现在这样到医院楼下等他。要是碰上李秀兰没有睡觉,林染还会顺便上去看一看。
“今天吃什么?”齐久问。
这阵子林染几乎带他跑遍了整个新城区加旧城区,吃的全是林染人生十七年里发掘过的各种美食。
当然,林染这人口味偏甜,他也不是每回都能吃得惯。
“今天不吃什么,”林染露出个挺得意的笑,“今天年二十九,林哥带你去逛逛花市。”
“那是什么?”齐久跟着坐上林染的机车。
趁着四下无人,还特意往林染腰上摸了一把。
“我就知道你没听说过,今天带你见识一下。”林染说着发动机车,“你既然搬到这边住了,就顺带体验体验这边的风俗。”
机车驶上马路,开的速度不快,两人都没带头盔,风就直往脸上扑。
齐久低下头去,往林染右肩上蹭了蹭,忍着没蹭到颈窝去。
“哎九爷别蹭了,一会我该硬了。”林染说。
“操,”齐久抬起头,乐了,“你今儿这么热血喷发吗。”
“这不,春天马上要到了吗。”林染装出某节目解说员那腔调:“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
“滚蛋,”齐久头挨他背上笑,“哎我发现你这学还挺像,平时说话都不见你这么字正腔圆。”
“我这算南方人里咬字清晰的好吧,我小学还是小浪花广播站站长呢。”林染吹嘘道。
“浪吧你就。”齐久说。
林染一路走的都是大路,最后将机车停在了路边儿。
这块儿以前不让停车,然而现在一列过去全是摩托车自行车电动单车。
齐久一下车,就看见对面街口挂了个特喜庆的拱门状招牌,亮着大红色的灯。
明明是饭点,路上却满是行人,大都手里捧着把颜色五花八门的花,还有两人合力拖一小盆桔子树或者桃树的。
“先带你到花市里随便吃点小吃,晚上再宵夜。”林染径直往拱门招牌方向走。
“你们这儿人,生活挺滋润啊。”齐久跟了上去。
“那是,一天四五顿都是常态。”林染说。
街口就是个开阔的十字路口,除了刚才他们过来的那条停满车的路,其余三条就是所谓的花市。
一格格摊位搭了红色棚子摆在马路两边儿,齐久以往从没在二月中旬的室外见过这么多花。
几乎遍地都是,山茶海棠蝴蝶兰,杜鹃水仙满天星,大都是齐久不认得的。
唤作北方,花早就给冻没气儿了。
“这段基本上都是花,没什么好看的。”林染催着齐久往前走。
林染说的小吃区在这条街直走的下一个十字路口右手边儿,这个区域的人流量无疑是最大的,空气中飘着阵烤羊肉串儿的烟熏味儿。
因为拥挤,压根儿就没有能坐下吃东西的地儿,所有的小吃都得买了以后拿在手里,跟着人流移动到下一个摊位。
流程基本上是这样的:由林染这个熟门熟路的负责挑选,齐久跟在后头端了一手东西。
很多时候,齐久都怀疑林染还没看清卖的是什么,就开口说“阿姨来两串”了。
毕竟目光所及全是攒动的人头,除非林染这人还能闻着味儿判断前方是什么摊位……
两人等要买的都齐了,最后是绕到了摊位背后的人行道上,短暂远离人群地朝反方向走。
林染这人挺神奇的,似乎总知道一些人烟稀少又视野开阔的地方,带着齐久找了张公园里的那种带靠背的木椅坐下。
背后傍的还是栋挺别致的小楼,灰墙青瓦。
“我小时候就喜欢蹲这儿吃章鱼丸,还是背着林绮来的。”林染将东西都搁椅子上,“花市每年都开在同一条街上,我大了就好几年不来了,没想到今年这么多人。”
“以前都你一人来?”齐久问。
“啊,”林染一口咬掉一颗牛筋丸,“我以前说过吧,我干什么都不爱跟别人掺一块,那样特没意思,还不能吃独食。”
“那我呢?”齐久拿竹签戳纸盒里的章鱼丸。
林染眼看着他把最后一颗给戳起来,人凑过去就把章鱼丸给叼走了。
“我操,两盒都你吃了?”齐久将竹签插在空纸盒盖儿上,“嘴边儿擦擦,全是酱。”
林染满意地笑笑,把嘴角沾的沙律酱给舔没了,“你…我爱吃的你都不爱吃嘛反正,你不碍事。”
“行吧,我不碍事儿。”齐久是给气笑了。
“九爷,我们这样特别好你知道吗。”林染把盒里他不爱吃的牛杂全给齐久挑出来,“特别好,我们要是住一起,还不浪费粮食。”
“差点儿我就信了,”齐久说,“我要一个人,也不会买自己不爱吃的。”
“但我会买你爱吃的,”林染说着,从剩下的东西里翻出块手抓饼,“给你放的鸡蛋培根。”
“谢谢。”齐久接过的时候突然都有点儿感动。
林染眼看着他把纸包装袋揭开,若无其事地吃起了他的抹茶味儿钵仔糕。
齐久一口咬下去,确实咬到了煎得挺滑溜的鸡蛋,还有培根。
还有扑面而来的,香甜味沙拉酱。
“操。”齐久这会儿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林染在旁边儿笑得直颠颠,“我忘记跟她说不要沙拉酱了,她那家沙拉酱特别甜。”
“我觉得,我们注定是没法一块儿过日子的。”齐久废了好大劲儿,才把嘴里的给咽了下去。
林染不做声地看了他一会儿,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九爷,我超喜欢你知道吗。”林染伏在他耳边儿说。
呼吸喷得齐久耳朵痒痒的。
“巧了。”齐久把手抓饼重新封好。
“所以,不管我们有多少事情是不一样的,只要这件事是一样的,我们就会在一起。”林染说。
“嗯。”齐久看着他。
很长一段时间里,齐久都不会说所谓的情话。也许是因为他就是这么个人,没羞没臊的话要从他嘴里说出来,别说他自个儿,连林染都会觉着别扭。
他不说,但他记性好,林染说的每个字儿,他都全给记在脑子里。
这样要是林染哪天给忘了,他还能提醒他。
“一会儿我们去另一个区看看,卖的都是些挺有意思的小东西,没准你外婆会喜欢。”林染说。
“她之前说想要个风车,现在跟小孩儿一个样。”齐久说,“今天因为要看烟花,硬是跟我闹脾气。”
gu903();“那带她看不就完了,”林染将竹签纸盒全扔进垃圾篓里,“我知道一个特别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