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这时猜到了他这个时候才来的原因,估计是之前根本不知道,被大人们瞒住了,怕影响到学习。现在看来还是没有瞒住。他这才收了教训的话,说道,“你先放松,你爷爷现在暂时没有危险。”
邵沧一听到最后几个字,他整个人才像泄气的皮球松了一口气,刚才流失的力气也在一点点回笼,然而他又迅速的反应过来医生话里别的词语,“暂时?”
医生道:“人进入老年期后,人体组织结构老化,抵抗力、身体各方面机能都会有所下降,很容易就会得常说的老人病,你爷爷就是这种情况——”
邵沧看了一眼床上闭眼躺着的老人,眼神里流露出他从没有过的无助,紧紧抿了一下唇:“我爷爷今年才六十五。”
医生走到病床前,拿出口袋里的手电筒照了邵竹书的眼睛,又简单检查了一下,确认没问题。为了不打扰病人,他把邵沧带出了病房。
“不是年龄多少的问题。”医生安慰道。
他把邵竹书的病和邵沧说了一下,邵沧认真的听了,最后医生道,“等病人醒过来之后,只要好好调理休息,避免大的情绪波动,就不会有事了。”
邵沧从刚才就一直处于心脏紧绷的状态里,听见医生的话,他心里才像一块大石彻底落地,再三道了谢,才送走医生。邵沧重新进了病房,拖了把椅子坐在他爷爷的床前。
他又去回想刚才医生说的话,情绪五味杂陈。他爷爷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两天了,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考试考得好又有什么用?
在B市最后的几天,虽然是临近考试,他一直在复习,但不是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其实只用五分钟的时间就好。但他连简单的五分钟都没有花,因为觉得没有必要每天都联系,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其实根本就是借口。
医生说他爷爷的病只有当情绪激动的时候,才会发作,然而这次却是在家里平白无故晕倒的,说明这一定不是第一次,是旧疾复发。然而他之前在家的时候,明明和他爷爷住在一个屋檐下,每天都见面,却也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爷爷的病。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会发生,所以当他知道这件事之后,才会瞬间慌乱。
邵沧想起重生之前,他从学校老师口中听到他爷爷被送进急救室,也是在听到后瞬间脑子就空白了,他赶去医院见他爷爷,却连过马路都忘记看路。
重来一次,他还是一样的莽撞,一样的不负责任。只顾自己向前走,连他最重要的爷爷都看护不好。
邵沧看着病床上他爷爷的面容,和他有几分相似,却带着很重的岁月痕迹。他心里想,他爷爷会有自己这样的孙子,应该是他最糟心的事吧。
……
邵爷爷是在第二天的中午醒过来的,当时邵沧正在病房外打电话跟班主任请假。他从小跟他爷爷长大,他奶奶去世的早,家里就他们爷孙俩,现在他爷爷躺在病床上,他根本不可能还能静下心回去上课。
进了病房,邵沧才看见他爷爷睁开了眼睛,手背上挂的点滴已经输了一半多。他站在原地愣了一时半会,然后猛地反应过来,一脸欣喜,连带着脸上也精神了点,“爷爷你醒了!”
邵沧昨晚是在医院过的,医院是个充斥着生离死别的地方,这里是住院部,他几乎也没怎么睡着,加上高三长久形成的固定的生物钟,他早上也很早就醒了。邵沧走到床旁边,帮他爷爷垫高了一些枕头。
邵竹书没想到自己醒来的时候会在病房里,他看见邵沧也在,没想到他已经从B市回来了。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邵竹书直接严肃的问:“你今天不上课?怎么在这里?”
邵沧跟他爷爷坦白:“我和老师请假了。”
邵竹书没想到,训斥道,“胡闹!”
邵沧直接说:“爷爷,你现在这样,我放不下心去上课。等医生能让你什么时候出院,我就回去上课。”
邵竹书听闻面色不善,不能赞同他的做法,怀疑邵沧是想趁这个机会逃课。
邵沧不想惹他爷爷,他便拿过放在旁边的书包,他昨晚回家一趟取来的。邵沧从里面抽出一沓试卷,往病房里的桌上一摆,又拿出笔,在试卷最顶上写下自己名字,“我写试卷,就在您眼皮底下哪儿也不去,这样可以了吧?”
邵竹书看见孙子真的开始认认真真的落笔写,没有一点想糊弄他的意思,他才意识到邵沧是真的要陪他,并不是要逃课。
……
邵沧两天没去学校,高三卷子永远写不完,他就在医院里一边照顾他爷爷,空着的时间就在旁边写试卷。直到他今天,写到一题英语选择题,他在两个选项之间摇摆不定,写了A又划掉觉得是C,把C写上去之后又觉得似乎还是A,又划掉,反反复复几次,他被磨没了耐心。
邵沧掐了掐眉心,重新看了遍题目,他握着笔的指尖轻轻蹭了蹭笔身,冷不防的想起了陆风止。回忆起之前他是给他讲过这种题目的。
犹豫过后,邵沧的笔尖在纸上一转,最后还是把答案改成了C。
卷子上仅能容纳一个字母的括号里,答案被改动了无数遍,留下的痕迹无比凌乱,就像他这几天的内心一样。
明明想起了陆风止,却又被他强行抑制住。不敢想。
邵沧一想到那几天他在B市,甚至去了酒吧玩,他爷爷却在住院,他就觉得自己很混账。这件事给了他一个强烈的打击,连带着对陆风止的感情也看不明确了,他想起他们那段关系,就有点茫然。现实迎面而来,他爷爷如果知道他跟一个男生在一起,可能会被他气死。即使陆风止是他们家长最喜欢的年级第一,“别人家的孩子”。
邵沧想到这里,忍不住又笑了,他没想到学霸看上学渣这种事,居然真的在他自己身上发生了。陆风止可能什么都好,就是眼光不太行。
他两天没去学校,也没联系过陆风止,但总归是要把话好好说清楚,也算是一个交代。
邵沧给陆风止发了一条短信:明天中午十二点,xx广场见。
短信刚发送出去,显示发送成功,这个时候,身后有敲门声。邵沧合上书,起身去开门。看见来人之后,他有点错愕,“你怎么来了?”
叶塘西身高直逼医院病房的门框,他没有回话就要往里走。邵沧回头看了一眼他爷爷,刚刚躺下估计还没有睡着。他立刻用身体把叶塘西挡在了外面,不让他进来,然后他也走了出去,同时轻轻带上了病房门。
“你怎么会来?”邵沧又问了一遍。
“来看看你。”叶塘西道。
“我什么事都没有,有什么好看的。”邵沧后背靠在医院洁白的墙上,一条腿的膝盖微微曲起。
“那不然?”叶塘西站在他面前,眸子看着邵沧道,“你爷爷不会有事,所以不用看他。”
邵沧听闻这句话忍不住看向他,眼神闪烁定了两秒,然后扯出一个笑容,伸出一个拳头打在叶塘西肩头,“谢了。”
叶塘西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邵沧道:“前两天。”
叶塘西问:“学校去了吗?”
邵沧道:“去了半天,这几天请了个假没去——”他话没说完,突然想起什么,“现在应该还是上课时间吧,你也请假了?用的什么理由?”
叶塘西这时举起一只手,邵沧才看见他右手打了绷带,他一愣:“怎么弄的?”
叶塘西看见邵沧毫不掩饰的担心,他笑,然后在他面前把绷带一圈圈拆了,露出完好的手。
邵沧看见这个场景也是无语了,把他手在眼前拍开:“真行。”
叶塘西把绷带拆了之后,挂在邵沧的脖颈上,绕了两圈,邵沧也懒得管了,反正勒不死就行。
林伤伤放学回家之后,她妈妈给了她一个保温盒,里面装着她熬的汤,让她送去医院。到了医院,林伤伤从电梯间走出来,熟门熟路的去了病房,结果还没走到目的地,她在走廊看见了一个人,林伤伤步伐停下,瞬间浑身都紧张了。
叶塘西余光看见那个娇小的身影,没说什么,他走过去,然后把林伤伤手里的保温盒接了过来。
gu903();林伤伤动作木然的将保温盒交给叶塘西。她还记得一个月之前,她喜欢叶塘西。叶塘西眼神阴冷的对她说:“别跟着我,看着就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