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一步一步向他靠近,脚下发出哒哒的声音,不像是鞋子踏在地上的声音。
一直等到距离足够近的时候,宋荫终于听见了来人的声音,是一个男人。
对方开口:“宋管教,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吧?”
宋荫问:“你是谁?”
男人好像被宋荫冷静的声音激怒一般,朝他反问:“你问我是谁!?”话音刚落,轰的一声,他便一脚踹翻了宋荫的椅子。
椅子半倒在地上,被绑着的宋荫同样只能以一个十分不舒服的姿势半跪着,他只觉得一瞬间气血都在上涌。
男人踩上他的脸,宋荫才发现那是冰冷的金属假肢,踏在地上哒哒的声音原来就是这样发出来的。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宋荫,你当初做的事,我会全部一一还给你。”男人咬牙切齿,声音里透着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恨意。
“这是第一件。”
话音刚落,冰冷的金属从他的脸上移开,下一秒——狠狠的踩上他的右手。
只听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宋荫的叫声被卡在喉咙里,瞬间被疼出一身冷汗,右手在男人脚下剧烈的颤抖。
男人停顿了一会,似乎是在欣赏宋荫疼到抽搐的样子。
他说:“原来你也会疼,怎么样?这样爽不爽?”
宋荫没办法回答,他的大脑被痛感彻底占据,偏偏他没办法做出任何动作来保护自己,只能像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冷汗流湿了一脸。
男人又揪住他的头发,把他连人带椅子从地上扯起来,另一只手把他的眼罩粗鲁的扯下来丢在地上,他强迫宋荫抬头:“宋管教,你好好看看我,接下来半个月,我们好好相处。”
宋荫喘出一声粗气,勉强睁开眼睛。周围并没有灯光,他也神志不清,所以并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他发现,面前男人的一条腿和一个胳膊都是假肢,脸上倒是没什么伤口,但随着宋荫视线下移,他发现男人脖颈处的两边锁骨,有一边是凹陷下去的。
第二十一章
半个月后。
远处零零散散飞过几只落单的鸟儿,打着圈在天边消失不见。没过多久,在鸟群消失的地方突然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群整齐的黑色队列,眨眼间,就从遥远的天边挨近,黑压压遮住了半边天空。
——那是任务归来的第二舰队。
舰队在七区的总基地全部着陆,队员陆陆续续的走出,都是一脸疲倦的模样。
这次的任务虽然并没有多危险,但是却极耗精力和耐力。这半个月来大家都没睡过什么安稳日子,所以此时心里都只有同一个想法,就是赶紧回家睡个好觉。不过队长还没发话,任务就还没结束,他们只能站在原地不动。
路为珀最后一个才从舰上下来。
男人明显看出来瘦了、黑了些,眉宇皱着,本来就是刀削似的脸庞,这样下来五官更显深刻。他平时总是漾着笑意的眼睛,此时散发着锋利的锐气和杀气,目光轻轻扫过人群,令人胆战心寒。
队员只当队长的心情差,是因为还没从应敌状态中恢复过来。毕竟这次半个月的任务中,他们都多多少少有过休息,但路为珀作为队长,一刻也没有放松过,状态一时之间换不过来很正常。
男人在一众人聚集的目光中开口:“都回去吧,不用集合复命了,我去就行。”
有的队员听他这样说,便也没客气,和路为珀远远的招了个手示意了一下,然后便挂着泪眼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了。不过即使是累到超负荷,他们的身体还是保持着良好的训练记忆,脚下离开的步子没有一丝虚浮。
队员们陆续散了,最后就剩下露枝、汉瑟和少数几个人留在原地。
“怎么不走?”路为珀问。
汉瑟听见了路为珀的声音,像是这时才慢半拍的反应了过来,他有些茫然的看了看身边,才发现舰队基地此时已经没几个人了。他六神归位,薅了一下自己金色的头发,“哦”了一声,转头就走了。
“都别站着了,回去休息吧。明天放一天假。”路为珀又补充了一句,把剩下几个人也一并打发了。
就在他转身准备走了的时候,才发现露枝还站在原地。
路为珀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脸上的表情似乎变回了一点往常的调侃:“大小姐还有什么事?”
露枝并没有笑出来,她走上前打量一下眼前的男人,然后说:“我和你一起回去。我看你这几天都没合过眼,就是为了早几天回来?”
路为珀的眼神暗下去,他直接回绝:“不用了。”
露枝没想到自己会被不留余地的拒绝,她冒出一个想法,路为珀刚刚说的话,也许只是为了赶走大家。
赶这个词未免说的太过无情,但露枝下意识的便用了这个词。因为路为珀此刻冷漠的表情,那种他通常都是对着敌人的表情,实在是让她感到陌生。
从下属的角度来说,露枝很少看见路为珀有严肃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这个男人总是和他们嘻嘻哈哈、没什么正型。即便是任务途中,也能面不改色的插科打诨。但最近这段日子,她在路为珀脸上看到面无表情的时候却越来越多了。
尤其是这次的任务。
露枝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路为珀在这次任务中的反常——只要他下手,全都是毫不拖泥带水的命令,把斩草除根一个词用到了极致。以至于这次本该耗去大半个月的任务,路为珀硬是压缩到了半个月还不到的时间。
这件事她没有和汉瑟他们讲,而是一直在纠结要不要直接去问路为珀。
这件事如果放在以前,她会直接问出来,毕竟他们早就熟悉了,但这次不知道怎么的,露枝下意识不想去问对方。
思考到最后,露枝喉咙中的话被她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的练习了无数次,还是没有问出口。
她不情愿的点点头:“好吧。”
露枝终于走了。
路为珀孤自一人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他手里拿出了一个微型跟踪器——仪器的定位就在宋荫身上。
半个月前,他离开的那一天,宋荫因为药物一直都睡着,他在对方无知无觉的情况下,亲手把这个东西植入进了对方的身体里。
追踪器本来可以记录到被使用者的所有路程,但因为这次的距离很远,跟踪器没办法做到原来的所有功能。所以他只能知道对方是不是还在划定的区域之内。
路为珀划的区域,就是整个七区。
而现在追踪器的电子屏上,表示定位目标的红点,却在第一天的晚上就熄灭了。
路为珀冷冷的笑了。
这之前他一直说服自己不要动手,耐心点。他第一次见宋荫的时候,就很有感觉,一眼就能看出那人有和他一样不能告人的秘密。
但对方如果会跑,那么和他以前的那些人,就没什么差别了。
路为珀仍然保持着冷静,然而表面越是冷静,他就越能感受到自己心底深处的怒气翻涌,那是占有欲在作祟。
他平常总是兴致来了就玩玩,偶尔过火了就把人处理掉,也没什么。但自从遇到了宋荫,他越来越摸不透自己了。
以前轻易就能动的手,他却拖了再拖。
现在想来,也是自己鬼迷了心窍。
路为珀孤身去了行政中心,却并没有去复命,而是径直上了顶层自己的办公室。在办公室里有一个小的休息室,上次给宋荫的愈合药也是从这里拿的,他打开门,从锁着的抽屉里面拿出一些东西。
然后他回了家,打开门,家里果然是空荡的一片,窗帘拉着,就连卧室里都毫无人气。
意料之中,但路为珀却阴沉了脸色。
片刻检查之后,他发现他特意留下的的飞行器也不见了,路为珀查了一下位置,现在就在五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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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宋荫半个月来,第一次看见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