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娟掩嘴一笑,道:“自然是不乐意,不过最后还是妥协了,说就挨着后院再画一块宅基地盖俩土坯房,让老二老三搬进去住,空出来的屋子给秀才公兄弟俩住呢。”
村西陆家现在住的房子也是祖上的基业,正儿八经的大青砖房,宽敞舒适。他家五个儿子,可是现在却要把最老实的二儿子和三儿子两家挪去住土坯房,真是柿子捡着软的捏。不过那也是别人家的事儿,他管不着。
“有与我家相关的吗?”他问。
红娟点点头道:“那陆秀才问他娘,主人当初究竟怎么被休的,看上去似乎十分气恼的样子。还说……还说早知道主人当年受苦,不如自己娶来做妾,反而还能护着。”
陆千山差点儿没被那秀才恶心死,“他怕是疯了吧?娶我做妾?嫌命长了吗?他这么说他媳妇儿没意见?”
红娟道:“看上去好像没什么意见的样子,不过那于氏瞅着并不是好相与的,十分精明呢。还劝她婆婆说不过就是个哥儿,还被休过,抬进门做妾也正好。说他们平日里在县城读书没空伺候婆婆和奶奶,让,让主人过去伺候……”
陆千山都快被气笑了,“他们家是不是都疯了?我们两家都撕破脸了,他们还有脸说这个?”
红娟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看那家人的意思,是想用主人抬过去做妾这件事缓和两家的关系,说主人这样以后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与其嫁给那些老鳏夫什么的,不如给年轻有为的秀才做妾……”
陆千山:……
他完全无语,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这得什么脑回路才能养出这种奇葩?
钟玉麟听着也呆了,“那家人是不是太猖狂了?区区一个秀才而已!”
陆千山道:“这几个村也不过出了这么一个秀才。”
钟玉麟有些着急,“难不成你还觉得这是件好亲事?”
陆千山道:“我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做妾……他真的是异想天开。”别说做妾了,他连嫁人这件事都没想过!甚至想一想都觉得别扭。
钟玉麟辩驳道:“我哪里是着急,我是怕你傻乎乎的进入狼窝。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真是令本……本公子大开眼界。”
“那你见识的真的是太少了。”陆千山捏了捏鼻梁,叹气道:“这穷乡僻壤,最容易出刁民,但也不过都是起些小心思罢了。不跟白少爷那里,动辄就是要人性命。”
钟玉麟哑口无言。
陆千山对红娟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不过估计年前他们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动静,再看吧。”
红娟又福了福,身子轻飘飘的飘走了。
钟玉麟看着有些羡慕,道:“若是我身边也能有这样的役鬼,探听消息就能方便不少了。”
陆千山合着双眼,缓缓吸收着灵气,道:“白公子想的倒是多,这种役鬼怕是也只能在这里使用。如今白公子遭了暗算,身上气运不显也就罢了,若是平时,这样的役鬼都不敢靠近你,万一一个不小心就是魂飞魄散。除非役鬼修炼成鬼修,但是也要看机缘的。”
钟玉麟裹着小手帕从被窝里坐起身,认真道:“陆公子有如此大修为,难不成愿意躲在这穷乡僻壤?难道就不想有一番大作为吗?”
陆千山嗤的笑出声,道:“这乡间怎么了?灵气浓郁,令人舒爽,见的人也不过只会动鸡毛蒜皮的小脑筋。我要那些大作为做什么?不够累的。”
钟玉麟急迫道:“可是对你这样的修行之人,若是能做让万千庶民得益的好事,难道不是大功德?大功德难道不能助益你们修行?”
陆千山道:“哦,白公子想必见过不少我这样的人,他们哪个做了让万千庶民得益的好事了?”
钟玉麟想了半天,有些沮丧。
陆千山眼角余光看他,莞尔道:“人不大,想的挺多。你还是好好调养身子吧,就这么个汤圆似的模样,别说大作为了,想活下去都难。”
钟玉麟更加沮丧了,小小的肩膀垮着,大脑袋都垂了下去。是啊,他现在虽然活着,但是寸步难行,连自己身边那些亲信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都还没整明白呢,谁能相信他的话?
陆千山看他那副笑模样,忍俊不禁,道:“好了好了,早点儿休息吧。这乡间也没有什么逗趣的东西,只能早些睡觉。”
“你也睡?”钟玉麟说话都有气无力了。
陆千山就是忍不住想要逗他,“我陪你睡。”
钟玉麟果然不禁逗,怒声道:“你个小哥儿,说话能不能,能不能矜持一些?这种陪人睡的话怎么能信口张来?”
陆千山抬起手指,轻轻弹了那大脑门一下,把人弹了个跟斗,道:“你这小家伙心思真是肮脏,如今你睡我房间,睡我床上,睡我枕边,难道就不是陪我睡?既然你如此坚持,那我把你放书橱里睡如何?”
钟玉麟扭头看旁边那大书橱,想着里面有可能会出现虫子蜘蛛大老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麻利的爬起来蠕动进被窝,抱紧他的小枕头,“我睡了!”
陆千山摇摇头,抬手散了头发,也钻进被子。
无风无雪的冬夜十分安静,偶尔能听见谁家的狗子叫上两声。陆千山躺在床上,这身体还有些虚弱,每日的睡眠也是需要的。不过等到筑基,他就对睡眠没有那么的需要了。翻了个身,看见枕头旁边的小鼓包,又开始想。这小家伙也不能总是披裹着手绢,虽然现在冬季,就算出去也是呆在自己怀中不会冻到,可是没有正经衣服确实不太方便。尤其是现在这小东西因为受到这样的迫害有些敏感,现在又被他刷了三观,万一打击太过就麻烦了。
他明日无事干脆给做几件衣服哄哄,应该好哄的吧?
这么想着,他便悠悠的睡着了。
钟玉麟却睡不着了,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想到自己的父皇母后,一会儿想到究竟是谁给自己下了咒符,一会儿又想到那些兄弟,还有追杀自己的那一批人。
他在小被窝里翻来覆去,想要把这些事理清个头绪出来。最起码他必须找到能传出消息的靠谱的人,否则还不知道外面乱成什么样子呢。
正想着,身边突然落下一只手,把他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原来是陆千山睡熟了,手无意间搭在枕边。
钟玉麟又开始看着那只手出神。这个小哥儿给他的感觉太不简单了,如此地方怎么能养出这样的一个小哥儿?可是看这双手,确实也不是养尊处优的那种手,短短的指甲,薄薄的茧子,还有手指上一些陈年的细小伤口……应该是做农活留下来的。
他突然鬼迷心窍似的伸出自己的手,摸了摸离自己最近的那根小手指。若是等自己恢复了,他,他一定……一定给这个小哥儿找一户好人家嫁了,做当家主母。那个什么鬼的秀才赶紧滚去一边,他哪里配得上这样好的小哥儿,就算被休回来,也比他强上万倍!
那只手指突然动了动,吓得他连忙缩回手,躲在被窝里露出两只大眼睛。
还好,这小哥儿没醒,否则让他知道自己竟然去摸他的手,还不定怎么嗤笑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