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竣宇转身看向被他行为惊呆的季夏,敛起神情,面色柔和下来,轻声问:“我可以出去找小晚吗”
听到他问话的季夏一脸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讷讷点头。
看着她点头,杨竣宇点点头,跟她说到,“那好,你先休息,如果我晚上没有回来,明早你自己起来吃早餐,我会赶回来接你去公司。”
直到很久以后,季夏才明白,原来从一开始,杨竣宇对她就认真得不能再认真。她想,如果这一天,她如果说不可以,她相信,杨竣宇就算再担心,也不会出去的。
只可惜,她这个时候并不明白杨竣宇的真心。
“不用,你先去找嫂子吧。我自己可以。”季夏笑着说到。
确定她没有不开心,杨竣宇才放下心来,看了杨景然一眼,一言不发地越过他,出门去。
杨景然沉着脸,看着在墙角抖成筛子的邵辛伊,再看了看旁边一脸铁青的杨振,眸色不断沉下去。
杨竣宇的话让杨景然心里有了计较,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什么问题也没有问,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两兄弟先后来开,杨孟霖和沈清虽然也担心。但他们也知道,自己完全帮不上忙,不知道苏晚会去哪里,他们能找人帮忙的,都会把这个消息扩散出去,想了想在不知道苏晚现在究竟如何的时候,还是让两兄弟去找吧。
毕竟这两个人的能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杨振看了一眼靠着墙角滑落跌坐在地上,犹是惊魂未定的模样。他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兀自上了楼。
季夏想起还有工作报表没有做完,便回了房。
加了几个小时的班后下楼冲杯咖啡,端着上楼时,撞上了门口的邵辛伊。
见她没有让开的趋势,季夏一手端着咖啡,一手的手指有些尴尬地敲了敲杯壁,问到:“需要给你倒一杯吗”
邵辛伊摇摇头。
既然她不要,季夏便想越过她,却被她跨步过来拦住,望着她,感叹了一句:“你还真是淡定呀”
“什么”季夏皱了皱眉头。
“你真觉得,杨竣宇跟苏晚,仅仅只是小叔子和嫂子这么单纯”看着季夏皱起的眉头,冷哼一声,“你有见过哪个小叔子为了嫂子发这么大火的,更何况发的火比阿然还大,到底谁才是苏晚的老公呀”
“是呀,杨景然才是苏晚老公。”季夏轻声说了一句,看是在回答,却也提醒邵辛伊,杨景然是苏晚的老公。
她的话,让邵辛伊脸色一僵,随即恢复了笑容,看似十分友好地说:“看见我现在的下场了吗我也是好心提醒你,不然到时候哭的时候,还不知道为什么。”
季夏看着邵辛伊,满脸的“善意”,心下冷哼了一声,她是看起来十分好骗吗虽然邵辛伊说的话,她的心里确实是有些不舒服,可是“是吗如果你要说,我是替身这种话,就不必担心了。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呵呵”邵辛伊看着她,掩嘴轻笑了一声,“别说,虽然长相一点也不同,不过这性子倒是格外的相似。”
大概是该说的都说了,也可能是她感觉季夏要生气了,于是便很自觉地转身走开。
季夏望着她转身的背影,端起手里的咖啡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也许是她的心里缘故,今天的咖啡比平时的要苦一些。
虽然她并不相信邵辛伊说的话,而且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跟杨竣宇,彼此都只是逢场作戏,很意外的,她的心里的感觉有些奇怪,就是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想不清楚。
杨景然先去了他和苏晚后来去的地方,去了苏晚的公司,去了古诺家,去了温爸温妈的住处,都没有她的身影。
他知道,唐靖肯定知道苏晚在哪里,可是就像是蒋奇说的,唐靖这个人犟得很,他只听苏晚的,不管怎么说,他一个字都不说。
唐靖是个很简单的人,所有的情绪都会表现在脸上,杨景然从唐靖的神情和眼中看得出他对自己的不快和责备。
温爸和温妈也不待见他,但是看得出他们确实不知道苏晚去了哪里。
这一夜,杨景然绕着澜江,从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跑回这头,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都不曾放过。
直到后来,仍旧不放心,让蒋奇安排了人在澜江,每隔十米一个人,就怕苏晚来这里。
凌晨三四点,整个景城陷入了沉默,绚烂的霓虹灯也变得懒散,泛着幽暗的光亮。
杨景然开着车穿梭在景城的每一条道上,那些苏晚曾经去过,有可能去的小巷子,他也一条一条走去寻找。
他去了景城郊区的山里,以前苏晚会和她爸爸在假期到那里小住;他去了苏晚的小学。走过苏晚的中学大学,站在他曾经最喜欢的甜点店门口,昏暗的街景,他整个人融合在阴影里。
走在熟悉的道路,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起从前,从她出生的医院,到她生活的地方,再到她整个学生的时代,杨景然感觉就像他又重新参与了一次她的人生。
他一边走着,一边跑着,一边找着,脑海中浮现起苏晚放下骄傲恳求他留下时的模样,耳旁不断地想起杨竣宇的话,“当年为了救你,那辆本该撞上你的车,夺去了小晚的双腿,让她错过了高考,并且在轮椅上坐了一年”
原来,当年她去波士顿后突然没有的资料,是因为她替自己挡了车祸。
他脑海里隐约记得,当时他喝醉了,踉跄地走在街头,恍惚间听见刺耳的喇叭声,他好像有转过头去,但是强烈刺眼的灯光,让他睁不开眼睛。
他记得,有个小小的身影推开了他。
他被推倒到一旁,脑子一片混沌,在昏迷之前,隐约有看见一个熟悉的女孩倒下,她好像流血了,又好像在动还能爬起来,离他不远。
他还没来得及爬过去,就眼前一黑。
他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当时是邵辛伊趴在他的床前她说是她救了他,他竟然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大概是因为她浑身狼狈的皮外伤还是仅仅因为她是
杨竣宇说,苏晚在轮椅上度过了一年,可是那个时候,他不在她身边
他不知道,苏晚是怎么挺过来的,也不知道,在那些日子里,是怎么熬过来的。
花滑,他看着她从不会,到会,然后一步步走向世界的舞台。在她旁边见证了她的每一次跌倒,和每一次骄傲。他也看着她在底下的每一次辛酸和努力。
他知道,对于奖牌和荣耀,她从来都不在意。她唯一在意的是,花滑是苏浩教她的。苏浩以前因为任务经常不在家,所以能教她的,跟她一起做的事情,很少。所以她十分努力,就像是珍视她父亲的感情一样重视。
后来苏浩去世后,每次想起父亲的时候,都会去花滑。
对于她而言,花滑是她缅怀苏浩的一种方式。
他记得,风越酒会那天,邵辛伊让她表演花滑,他竟然像个傻子一样在一旁看着。
他想好好保护她,可是到最后,却是他伤她最深。
他害她失去了父母,他害她失去了双腿,用婚姻捆着她,让她遍体鳞伤
一晚上都在奔波,他几乎已经找过景城所有苏晚可能去的地方,却都找不到她。
他站在街头。不禁在想,当年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就飞了国外,还一条信息也没有发给她的时候,她是什么感受。
现在他想,他懂了。
只是,似乎太晚。
蒋奇说,苏晚没有去过澜江,景城所有的监控,苏晚从艾尚出来开始,全都被抹掉了。
蒋奇没有说是谁,他也能想到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唐靖。
秋天的天气渐渐凉,可是正午的太阳依旧炙热。阳光烤着街头的杨景然,他抹了一把汗,看着表上的分针秒针转动,他渐渐变得焦虑起来。
突然一瓶水出现在他的眼前。
杨景然顺着胳膊望过去,杨竣宇面无表情地再次递了递。
他接过拧开喝了一口。
看得出杨竣宇也是奔波了一晚上。下巴的胡渣冒了出来,看起来有些沧桑。因为这正午的温度,汗液打湿了双鬓,“有什么消息”
杨景然低头看着手中的矿泉水,挫败无奈地摇摇头。
看得出,杨竣宇拳头都捏得骨节咔咔作响,却被他强压下去了怒气,他冷声道:“我跟你说过,有时候,老爷子的话,不能信。”
“我”杨景然哑着嗓子开口,感觉喉咙又干有疼,像是龟裂的土地。
“老爷子的能力有多大,你想过吗”杨竣宇突然问了一句。
现在满脑子只有苏晚的杨景然,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迷茫,仿佛难以思考。
看着有些颓废的杨景然,杨竣宇也没了脾气。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和小晚怎么解决,我站在小晚那边。尊重并支持她的决定。并不会因为你是我哥,而改变我的立场。”
“我知道。”杨景然抬头望了一眼明晃晃的阳光,手指深深地插进短发中,懊恼而纠结。
杨竣宇看了一下时间,“现在13:41分,距离25个小时,还有6个小时19分。你先仔细回忆,还有哪些是小晚可能会去,但不是那么容易想到的。”
“有没有什么地方,只有你们两个去过”杨竣宇提醒道,“她一直都是那种说一是一的人。既然唐靖说,小晚不会离开景城,她就应该还在城内。你认真想想,还有哪里,你没有去的。”
杨景然也在努力的想,仔细地回忆,可是看着转动的时盘,他越是着急,头脑越是空白。
他就这手里的水从头浇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仔细细地回想着以前的点点滴滴,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的地方
他开着车,找了一个又一个的地方,一次又一次的落空。
天色渐晚,夜幕降临。
苏晚在窗前站了一天了,就那么站着,保持着一个姿势,静静地望着窗外。
她站着的位置,刚好可以看清楼下,要是杨景然来,不管是哪个方向,她都能看到。
街灯亮起。灯光由弱变亮,渐渐的,对面街道的楼房,小小的四四方方的窗户也都亮起了温馨的家灯。
她站在原地,没有开灯,屋内一片黑。
苏晚抬腕,借着外面的灯光,看了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
她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平坦的小腹,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只是固执地站在这里,想要等到最后一刻。
微弱的光打在她的侧脸,柔和,恬静,期待,悲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苏晚顿了顿,先是打开了灯,一下子的明亮让她有些难以接受,闭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睁开,走向门口,拉开一直被敲响的门。
拉开房门,杨景然的脸出现在眼前,狼狈中带着一种绝望中看到曙光的欣喜。
已经濒临绝望的杨景然,站在门口前,敲响门的那一刻,他不断地问自己,如果苏晚还是没有在这里,他该怎么办
看着她白净的小脸,这一刻,杨景然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什么也没说,上前直接把她揽入怀中。
苏晚感觉到杨景然抱着她,手臂不断收紧,他整个人都颤抖着。过了很久,他才哽咽着沙哑的嗓音开口唤了一声,“阿晚”
苏晚任由杨景然抱着,等他情绪稳定后才退出他的怀抱。
在看到杨景然血丝满布的眼睛时,她的心忍不住抽痛。
她紧紧地抿着下唇,因为太过用力,唇边泛着白。
望着他的眼睛,努力保持声线的平稳,轻声开口:“离婚吧。”
杨景然刚缓和的神情,在听到这一句话时,完全僵硬住了,不可置信地蠕动嘴唇,“你说什么”
“我说,离婚吧。”苏晚重复到,她看着杨景然的表情,知道他想问为什么,轻声解释:“在你的车停靠的那一刻,过了约定的时间1分钟。”
“阿晚。”杨景然看着她不像开玩笑的神情,情不自禁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仿佛她可能就从他面前消失一样,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带着几分垂死挣扎的感觉,“我找到你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