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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无厌总算明白他师父不满一百年就把他从禁闭佛堂里媷出来的原因了。

金丹巅峰,战力超群,还是在程思齐出生前就被关了禁闭,跟他半分因果都没有的

别说整个玄剑宗、天隐寺,就是满修真界,也少有比他无厌更符合这个条件的。而且最重要的,他很需要玄剑宗悬赏清单里的无根天水。

无厌一招手,那枚任务玉简便飞到了他手中。他把玩着玉简,扬唇笑了笑:“这任务,我接了。”

这时候直截了当接下任务的无厌根本不会想到,他接的压根儿不是什么任务,而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在任务册上烙下神识,又让真言通知玄剑宗撤了悬赏,无厌才袖了玉简,踏出了任务堂。

天隐寺巍峨佛殿三百八,骤雨笼罩。

无厌冒着雨飞回了自己的洞府。

他在禁闭佛堂一窝就是五十年,这洞府也整整五十年没人来过,四处都是积灰。一道除尘术用了五遍,才勉强可以落脚。

如今修真界与凡间泾渭分明,分隔得相当厉害。任何修士要想入凡,都得自封修为,不以超脱世俗的力量去干涉凡人的生活。

无厌此次前去,也不能例外。

修士若没了修为,等于是虎落平阳,一不小心就会被狗踩到头上。所以无厌得备下些其它手段,以免阴沟里翻船。

购买丹药,又绘制了一些符箓。

万事俱备,无厌便直接下了山,循着任务玉简内程思齐的气息,御风飞到了一座凡人的城池外。

无厌没有贸然进城,而是先落在了城外的荒山野岭里。

他先用狗尾巴草给自己的秃头变了点假发,又脱了袈裟,摘了片树叶化出一身白衣华袍,然后对着平滑如镜的潭水照了照,手掌按在丹田,锁了金丹。

身上那股渺远清正的佛修气息荡然全无。

无厌体验着跌入俗世的异样感,趁着天色还亮,慢慢下了山。

淮阳城是江南有名的温柔乡。

袅袅笙歌,靡靡曲调,才子的风流与佳人的艳名勾扯不断。水涨腻脂红胭,风摇两岸酒旗,幽幽荡荡的柳色间,藏了不知多少掌中纤腰,葡萄美酒。

无厌进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淮阳城里的那股浮艳气缓缓醒来,四处都飘散着徐徐香风。

无厌不耐这种轻浮味道,但程思齐的气息却越来越明显,让他不得不奔着这轻浮的中央而去。

成串的火红灯笼燃起长街,也刺亮了青楼楚馆里阴暗的一角。

尖锐的叫骂声隔墙传了出来。

“小畜生让你跑老子打断你的腿”

“跑啊怎么不跑了不接客你以为你还是程家的小少爷呢你进了这下贱的门,这辈子就别想再出去”

柳条甩下的声音道道带风,血肉淋漓飞溅。

无厌停下脚步,看着面前这堵墙,一把捏爆了手里的玉简。

第二章捉虫

剧痛劈头盖脸抽落下来。

少年摔进废弃的马棚里,衣衫褴褛,皮开肉绽,从头脸到手脚没一处完好地方。尤其是两条腿,血肉模糊,左腿上还有道深可见骨的细长伤口。

骂声刺耳,龟公和护院追打进来。

少年抿紧了唇,双臂护着脑袋使劲儿往柴禾后闪躲,但却被那龟公一脚踩在左腿上,又是一顿狠抽。护院的棍棒拳脚如雨点般落下,少年弓着背,被打得喉咙里发出颤抖的低鸣嘶吼,伏在地上不断咳血。

血流了一滩,少年咳着咳着,缩起来不动了。

护院们怕出人命,退开了。

那龟公也罢了手,啐了口:“呸小畜生还做着小少爷的美梦呢真拿自个儿当个宝贝”

有伶俐的脚步声渐近。

“房二,何妈妈那头喊人呢”

来的是个小丫鬟,撇过马棚外两个壮实护院的身子,朝里面看了眼,视线在角落里那滩黏稠的红上顿了顿,便压低了声音,不忍道:“打成这样,叫大夫吗这时候瘟症发得厉害怕是要不好。”

“不好”

那叫房二的龟公将柳条一扔,冷笑了声,“要是真不好了,那就跟外头破庙里一般,裹层草席往乱葬岗的火堆里一扔,怕什么都是贱命,叫什么大夫”

小丫鬟又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了。

房二看她一眼,却又道:“我知道你这小丫头心善,有个怜惜人的劲儿。但人这命是没定数的。你看这位程思齐程小少爷,搁在几日前,知府公子,星宿托生,放眼这整个淮阳地界,谁敢得罪但一朝家破人亡,不过几两银子,就落进了咱们这娼门里头。这其中的事,谁又说得清呢”

他打发了两个帮忙的护院,拎起风灯,走出马棚,“如今也是看他的命。他得罪了人,便少不了这顿教训。熬过去了,那就是他命大,往后没了这招人妒的身脸,不往前边儿去,何妈妈也不见得会逼他,就留后院做个粗使活计。”

“要是熬不过去那就是命薄福薄。这世道,怪得了谁”

房二和小丫鬟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晃晃悠悠的晕黄灯影也看不见了。

马棚旁靠墙的大槐树上黑影一闪,无厌的身形从茂密的树枝间露了出来。

他借着身在高处,谨慎地向四下望了望,没瞧见其他人影,才从树上跳了下来,快步走进马棚。

马棚里黑沉一片,高墙外的红灯笼只洇过来了些许稀薄的光,模模糊糊地勾勒出团缩在一堆腐烂草料后的单薄身影。少年几乎被打成了一个血葫芦,脊背剧烈颤抖着,隐约传来压抑嘶哑的咳血声。

无厌闭了闭眼,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避开一路蜿蜒进草堆的血迹,脚步无声地来到少年身前。

少年低着头,一手捂着嘴咳嗽,一手死死抠着地面,五指深陷泥土,刮出几道血痕。

他边咳边恍惚地想着,这个马棚死过五个人,他会不会就是第六个他的命原来也是这般不值钱,这般的低贱。

血水从他的指缝间滴滴答答落到地上,黏稠而腥烂。

突然,在这腥臭的气息中,挤进来了一股极不合时宜幽凉淡香。

如远山暮鼓里清袅的薄雾,掺入了些寺庙供养的佛殿木檀,冷而不寒,似道清风,倏地抚平了燥杂抽搐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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