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宗的弟子很多都不知道林空鱼有伤一事,狼蒙突然说出,不少人都是一呆,待得反应过来去拦火龙和其他妖修的攻击时,那太极阴阳鱼已然被火龙闷头撞了十数下,砰然破碎了。
火龙气息委顿了几分,但却依旧势不可挡地嘶吼着冲向林空鱼。
林空鱼眉目凝然不动,唇瓣微开,淌下一线血色,慢吞吞道:“无厌小师叔,您还要旁观到几时”
巨石后,无厌正压低声音给看得目光震撼的程思齐解释这场打斗。
“那个瘸子也是金丹巅峰,叫林空鱼,神神叨叨的,极喜欢给人看相。他们天机宗就是这么个性子,比起修炼,更喜欢算命看书,长久以来,脑子便都看坏了。力气也小,手无缚鸡之力,偶尔入凡给人算命,就常被人追出几条街按着揍”
“你瞧林空鱼那两条腿,就是当年算错了卦,让人给打断的”
话未说完,林空鱼一声“无厌小师叔”便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
“这就是爱看热闹的麻烦。”
这声小师叔叫出口了,无厌便没法再坐视不理,只好抬手撤了敛息符,绕过石头,走了出来,抬手挥出一掌,竟直接拍散了那火龙。
程思齐一愣:“他怎么发现的”
无厌扫了眼那帮妖修,笑了声:“要想当神棍,必须得有个狗鼻子,离得老远就能闻见你一身狐狸骚味儿的那种”
话没说完,胸口又被狠狠一踹,程思齐瞪着一双黑珍珠一般水润润的眼睛龇牙。
“狗鼻子也有失灵的时候,”林空鱼淡淡一笑,倒是毫不在意无厌的讥嘲,反而将视线落到了他怀里的小毛团身上,“就比如此时,师侄竟然不知,小师叔所抱的狐狸,究竟是人,还是妖。”
被林空鱼那双灰白的眼瞳一看,无厌便皱起了眉,“少套近乎。我帮你清场,人留下,东西我全要,顺便你再回答我三个问题。”
天机宗拎着国师的弟子一听,心里大为火光,这哪儿是帮手,这分明就是引狼入室
正要开口,却见周围的几名老弟子都是一脸惊惧,两排牙打着颤朝走来的佛修行礼。
“小师叔好。”
“师叔祖安好”
“干爷爷好”
新弟子一愣,脑袋发懵。小师叔和师叔祖也就算了,怎么还有干爷爷这和尚与他们天机宗到底什么关系
程思齐也好奇不解,但极力拍马屁的黄鼠狼已经传音过去,给程思齐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遍五十年前凌霄会上,无厌因着天机宗一名弟子给他算的一卦“破戒之修,沦生为魔”,而将天机宗上上下下揍了一遍的故事。
无厌当年性子恶劣,揍完不算,还要让天机宗的弟子们都发下因果誓约,喊他敬称。所以年纪轻轻不过百岁的佛修,就已经有无数的徒子徒孙干儿子干孙子了。
天机宗最重因果,立下了誓言就定要履行,有很长一段时间无厌都要去天机宗山门转转,听一声干爷爷快乐一下。后来无厌被关禁闭佛堂,天隐寺许多人都抱不平,唯独天机宗,敲锣打鼓三天三夜,庆祝干爷爷入狱。
“所以说,天机宗的人最怕见到的不是元婴化神的大妖修,而是无厌前辈”黄鼠狼说着八卦,心里对无厌佩服得五体投地。
程思齐用爪子挠了挠耳朵,没憋住,噗地笑了声。
天机宗弟子们的脸色猛地涨红,一个个跟要冒火似的。唯独林空鱼像个成大事的,面不改色道:“好。请小师叔出手吧。”
无厌对林空鱼的识时务很满意,手掌一抬,便忽有狂风平地起,裹挟着半步元婴独有的威压,席卷肆虐向一众妖修。
“半步元婴”
狼蒙操纵紫纱周旋,却又看见无厌将佛珠从脖子上扯下,随手一抛,每一颗佛珠都飞出一个金色小字,乃是镇妖佛经。这可是妖修们的克星,以半步元婴修为施展出来,大部分金丹都扛不住一击。
“是你”
从这佛珠气息,狼蒙一眼认出无厌,当下忙甩出两件法器阻挡,“走这他娘是个煞星”
金字有限,又被阻了片刻,只斩了大半妖修。金丹后期以上都能扛住几下,纷纷用出秘术变出原形,仓皇逃窜。
狼蒙也不恋战,扔出法器之后便头也不回,化作一道金光远遁了,只是临走前,还是似有不甘地看了一眼被拎着的国师。
“半步元婴,果然是能在秘境中横扫的存在。”
林空鱼叹了声,一摆手,国师便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拿住,摔到了无厌面前。
国师被沙尘呛住,咳嗽了两声,忽然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盯住了从无厌衣襟里露出颗小脑袋的程思齐,嘴角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带了罪民的血,哪能被轻易剥去呵呵这位大师啊,你猜妖修是如何知道他投生的八字的”
他怪笑一声:“是我告诉的可我一个凡人,小小的术士,又是从哪儿得知那种大人物的隐秘的那自然是在某个年月,有位算命的道长拦住了我”
“你胡言乱语”
这般指向明显,天机宗弟子根本不能忍,气愤骂道。
国师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在场之人一听便知。也正是因为知晓,所以天机宗才如此激动,万万不敢背这个锅。
林空鱼抬起眼,抬手一压。
天机宗没了声音,所有人怒视着国师,国师却毫无所觉般,继续冷笑道:“自从我知道不是凡人没有灵根,而是被剥夺了灵根,封为罪民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天地何其不公,凭什么你们修行数载,就能获得成百上千,乃至无尽的寿命,而我们穷尽一生也最多只能攒出一丝灵气”
“我不甘心”
他的眼里放出异样的光彩,“那些妖修真以为可以役使我们吗我们帮他们打开通道祭天,他们召临妖圣秘境,替我们撕开一线生机说到底,究竟是谁在利用谁,可是要看结果的”
无厌看着国师神色,心中觉出几分不对,一脚将他踩住,眯起眼道:“你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些”
无缘无故,以一副生死不惧的模样说出背后阴谋,这未免太过诡异了。
国师被踩住,哈哈笑起来,笑得整个身躯都在抽动,然后他突然以一种脖子几乎折断的姿势抬起头,咧开了嘴。他的嘴角裂到了耳根之后,弧度诡异而阴森,嘻嘻笑了两声,声音突然变成男女莫辨的混杂虚渺:“因为我只是一封信”
“计划已成,你们什么都改变不了了。但你们可以选择与我合作。”
无厌笑意转冷,挪开脚,国师身上便冒出一股黑烟。
黑烟散去,原地只有一张小小的红色纸人。
纸张透着血腥味,似用人血染就,无厌摄来一看,反面写着一行生辰八字,应当就是这国师的。
“是我那位母亲的字迹。”怀里突然传出一道低低的声音。
gu903();无厌垂眼看了看目光冰冷、死死盯着纸人的小狐狸,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两指一捻,燃起一簇幽蓝的魂火,递给林空鱼,“用你的狗鼻子闻闻,纸人的主人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