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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但到底也是个老瞎子了,不管年轻时候心思多细,将这院子记得多清楚,到老了也终归是有糊涂的时候。

一次遛弯,被院子里的石头绊倒,摔了跟头,翻了轮椅。

干巴巴的瘦老头砸在身上,无厌下意识抱住,紧张地把人摸了一遍,然后便发现,程思齐也是焦急不已地颤着手在摸他。

“好傻呀。”

摸了一会儿,两人同时停手,程思齐抱着他笑起来。

俩老头儿摔在土地上,慌里慌张地朝着对方一顿摸。这场面仔细想想,确实是挺傻的。

无厌深以为然,也心有余悸,把程思齐送回了屋,转头就喊来了谢昼,让他两三天来一趟,推程思齐透透风。

“师爹可舍得放手了”

谢昼调笑无厌。

无厌却不太在意地摇摇头,笑道:“舍不得,但更舍不得他少看这世间的景致一眼。春花冬雪,夏蝉秋霜,你看他不在意,但其实喜欢着呢。”

“少看一眼,便是少一眼。”

即便已有了许多经历与见识,但谢昼还是看不懂无厌和程思齐的心思。他求的是长生,便将长生不死当作是执念,想留下身边的人。但无厌和程思齐却好似恰恰相反。

快入冬的时候,程思齐昏睡的时候已经大过了清醒的时候。

挑着一日天晴,无厌叫来了城西头的棺材铺老板,扶着程思齐,同棺材铺老板商量着新棺材怎么设计,怎么打造。

程思齐含混地吐着字,无厌耐心听着,一字一句转述。

“雕什么佛像佛经的,你想把自个儿镇在棺材里”

他嫌弃地教训程思齐,“最多铺点缎子软垫,别熏香,好好一个棺材搞得花里胡哨的。”

棺材铺老板听得一身白毛汗,拿着钱都觉得烫手。

可不容易挨到最后,商量完了要走,脚还没迈出院门,便又被送出来的无厌喊住,塞过来一个重得能压弯人腰的大箱子。

“无厌师父,这是”

棺材铺老板话还未问出口,便见无厌一抬手,打开了箱子盖。

入眼,是堆了大半个箱子的断剑,形状各异,断痕参差,有的仍是寒光湛湛,有的却已锈迹斑斑。

“陪葬品。”

无厌回答了棺材铺老板的问题。

棺材铺老板一愣:“拿这一堆破铜烂铁陪葬”

无厌闻言一怔,唇张了张,想反驳,但却好似又失了反驳的力气,慢慢点了点头,像是轻松又像是沉重地扯出一个笑:“是,就是这堆破铜烂铁。”

棺材铺老板不明所以,但却不好再问,便带着箱子离去了。

过了不到半个月,新棺材便抬上了门,摆在院子中央。

但无论是无厌,还是程思齐,对这个不吉利的玩意儿都没什么感觉,颇有点视而不见的意思,仍是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直到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

“下雪了。”

大清早,或许还并不是清早,窗外透来蒙蒙的白亮,无厌被程思齐低低的声音叫醒,伸出手去摸程思齐的脸,将他往被子里揽了揽,轻声道:“是入冬了,过几天,给你煮饺子吃。”

“嗯。”

程思齐应着,虚弱的声音里似乎难得地带了些精神头儿,口齿也清楚了很多,开口道:“真是奇怪呀。”

他顿了顿,道:“我以前还想着,要是你老了,病了,要先走了,我该怎么伺候你。喂你吃饭喝水,给你端屎端尿,推着你去大街上遛弯儿那肯定又辛苦又快活,我乐意替你做辛苦的事。”

“但没想到,是我先不行了。”

他不满地嘟囔:“我比你还小百十来岁呢。”

说着,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突然道:“无厌,我还没问过你你什么时候看上我的”

“刚遇见我的时候,你不怎么喜欢我,我看得出。后来记忆回来了,我知道你那时候都是为了无根净水,为了八大仙宗的任务。兴许有的时候,你还挺烦我这个累赘的。”

“是有些厌烦。”

无厌道:“我惯来厌烦不知好歹,自作主张的。而且我不喜欢和人亲近,但有只小狐狸却偏偏是个粘人精,缠着不放人。我当时只想着,快做完这任务,甩了这累赘,回天隐寺结婴。”

记忆纷繁而错杂。

三言两语,便好似从无数尘封黯淡的光影里,扒出来了一个笑意盈盈的鲜活的身影。

无厌有些贪恋地描摹了一遍那影子,继续道:“但后来你却不争气,给我出了个难题,以妖身结了丹。”

“我若要救你,唯有碎你妖丹,再用我留作第二条命的渡劫舍利换一世重来。那渡劫舍利是我早年奇遇得来,乃是大乘修士都要眼红的至宝,用过便没了。”

“我当时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

他回忆着,脸上露出一丝了悟和释然,叹道:“却并非是舍不得那渡劫舍利,而是舍不得亲手杀你一次。我自忖苦守清规戒律,后来却知道,这戒,早已破了。”

他说着,环住程思齐过分消瘦的腰,亲了亲他的脸。

像是被这难得的情话哄得开心了,程思齐笑起来,望着床帐顶,嗓子里发出虚弱而缥缈的气息:“我早看上你了从你救我,给我佛珠的时候所以,公平公平得很”

“我先心悦你,便要注定先走一步。”

他慢慢将视线挪下来,贪婪地停留在无厌的脸上。

视野模糊不清了,但他仍是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仔细地把这张苍老得不成样子的面容刻进眼里,心里。

可心口却断断续续地传来了抽搐的疼痛,有什么攥了他的咽喉,一丝一缕地掐断他最后的气息。

“秃驴”

程思齐侧着身子,缩进了无厌的怀里,慢慢闭上眼,“有点冷,抱、抱抱”

无厌抬手搂住程思齐。

怀里的温度在一分一分下降,无厌盖严了被子,把汤婆子挪上来,抱着程思齐的手臂一点点收紧,将他整个人围住。

渐渐地,被窝里都有了烫意,但怀里的身躯却越来越冷。

五更鸡鸣惊醒了他。

无厌有些僵硬的手臂一松,怔怔地在床上躺了会儿,才慢慢起身。

洗漱更衣,再绞了热帕子,给程思齐擦手擦脸。然后提起马桶,出去清理。清理好了,又浇了一遍花。

做完这一切,无厌才抱着程思齐躺进早就准备好的棺材里。

柔软的缎子垫在身下,飘飘扬扬的大雪慢慢洒落在脸上。

无厌拢了拢程思齐的长发,像以往许多年一样揽着他,握住他的手,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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