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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双白眉颤了又颤,却也没继续和谢昼叫板。

识时务者为俊杰,修行至今没人是没脑子的废物,仅凭刚才的试探,所有人便都知道,已然筑基大圆满、半步金丹的谢昼,是这里实力最强的那一个。

这明显与他们之前得到的资料不符,但修行一事,不进则退。谢昼实力增进,也并非什么难以理解之事。

“谢道友,话可不能如此说。”

古木门的方脸男修笑着开口,“流花宗可是一心一意为了灵界,一直在想法子除去燕北的劫数,为此不惜打开宗门禁地,请出禁忌阵法。谢道友可不能辜负了流花宗诸位道友一番辛苦。”

“禁忌阵法”

谢昼微露诧异。

流花宗老者重重吐出一口气,冷声道:“不错。我流花宗开山祖师曾是玲珑阁的内门弟子,精通阵法一道,遗留下不少绝世阵法。只是后人难通其意,常为这些阵法所伤,故而列为禁忌,封在了禁地之内。”

他看了一眼谢昼,眼中带着几分傲然。

“不过如今燕北形势危急,按照那些灰雾衍生蔓延的速度,不过再有几日,便要入侵到燕北城内了。杀之不尽,灭之不绝,如此情形之下,我们不得不请出这道禁忌阵法,以此阻拦此地劫数。”

“若谢道友没有其它更好的法子,那便与我等行个方便吧。”

谢昼不动声色地抬起眼:“不知王长老想要什么方便”

语气里半点没有方才的杀意与不屑,似乎之前针锋相对的人不是他一样。

“此阵名为生生不息源水阵。”

流花宗老者目露精光,“是一座大型困阵,能拦金丹强者三刻钟布置此阵并不麻烦,但难就难在材料稀缺。我等早就着手去寻,方才寻到了大部分布阵材料。”

“但是最为关键的,能促成生生循环的阵眼,却是还未到手”

说着此话,流花宗三人的目光尽皆落在了谢昼身上。

其中那名年纪看起来最小的女修小声道:“我算的那材料方位就是在那棺材里嘛,有什么不敢说的”

“莹儿”

流花宗老者立刻冷喝一声,训斥道,“别整日胡说八道的那是谢道友家长者的棺椁,停灵多日,即将入土,岂能因为你一句话而随意开棺”

女修低下头,眨了眨眼:“知道啦,长老。”

这一唱一和,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是在做戏。

但却没人率先点破。

因为此阵能救燕北是事实,需要那棺内之物也是事实。即便谢昼实力强,若不能解此劫数,也没理由拒绝开棺。

两具无用的骨骸,与整个燕北,还是毫无可比之处的。

甚至这些修士心中也有气愤。

劫数当头,他谢昼身为一城驻守,不仅不出城解决,还日日消磨在凡人的灵堂之内,尽着所谓可笑的孝道。实在是令许多人齿冷心冷,早便拿他当成了临阵脱逃的小人。

议事厅内陷入了一阵古怪的寂静。

所有人的视线都若有似无地缠在谢昼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若他应了,那之前的守灵便变得几位可笑,若不应,那便是弃大局于不顾,一身大义能将他压死。

但谢昼似乎没什么为难的。

他看也没看厅内的一众修士,起身一边解开套在外面的孝衣,一边淡声问城主:“我初见两宗道友,还有诸位散修同道,应当摆酒设宴款待。鹤城主,现在布置,晚宴何时能开始”

“晚宴”

鹤城主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谢昼什么意思,但他还是凭着多年对谢昼的了解,立刻道,“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晚宴便可准备完毕”

谢昼点点头,将脱下的孝衣随手扔在椅子上,翻手一拍挂在腰间的储物袋。

一柄秋水般湛湛生寒的长剑突然出现在他手中。

谢昼朝厅内的修士一颔首:“那便劳烦诸位道友,在此等候谢某一个时辰了。”说着,他头也不回,提着这把剑,几步便踏出了城主府。

风雪刹那掩盖视线。

一息之间,隐约有一声剑鸣,窗外覆压的阴云突然散开了一片,如被切割的水豆腐一般,淅淅沥沥地七零八落。

谢昼的身影伴随着这道剑光直向北去,眨眼便追寻不见。

厅内的修士从一脸困惑,立时转为了惊骇与猜疑。

“他、他这是”

有燕北的散修难以置信地颤了颤嘴唇。

流花宗与古木门的几人对视一眼,古木门的方脸男修皱起眉:“谢道友竟然这般托大。”

“真是年轻”

流花宗老者冷哼,“真当自己是个剑修,便了不起一人一剑灭杀如此多的筑基级别、乃至金丹级别劫数,他莫不是以为自己是程思齐再世莫要老夫去给他收尸”

一群修士都是大摇其头。

有几个与谢昼有些交情的,想要前去帮忙,却发现燕北城的护城阵法不知何时被谢昼启动了,出也出不得。

流花宗三人继续低声谈论着阵法,古木门两人目光空洞,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剩余的散修不敢妄动,便只好干巴巴地等在这议事厅内。

唯独鹤城主,也不知是哪儿来的一股劲儿,镇定自若地起身,安排晚宴去了。

本已变小的雪不知为何越下越大。

风雪交加,夜色渐弥。

阴沉沉的天像是堆积了无数怨怼的黑云一般,拥挤着向下压来,令人一眼望去,心神受迫。自从三个月前劫数的踪迹显露,燕北的夜便全是无星也无月,显得压抑而逼仄。

但今夜注定不同。

城主府内的灯火已经一盏一盏挑了起来。

厅内灯火通明,数面圆桌有序排开,一道道热气腾腾的珍馐佳肴被侍从端上,扑鼻的鲜香之气暖乎乎地散在四处,诱人食指大动。

然而美食当前,却无人动作。

凡俗的饭菜,不论做得如何上乘,都只是凡味,厅内的修士都眼高于顶,自然看不上这饭菜。还有一点,便是随着这一个时辰的流逝,所有人的心神都已不在这厅内了。

“一个时辰早就到了。”

一片寂静之中,古木门的方脸男修率先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

他扫了一眼众修,抬手斟满了一杯酒,起身叹道:“谢道友纵使多有任性,也终究是为燕北苍生殒命,这一杯酒,我敬”

“道友且慢。”

一道冷锐的声音如剑一般,刺穿了无尽的风雪,陡然传来,“下酒菜还未到,何必急着敬酒”

所有修士一怔,霍然起身。

无数的目光争先恐后地聚向门外。

然后人们便看到一道剑光出北天,霎时斩落云千层。黑色云海惊恐尖叫着翻滚退避,墨意浓重的天终于渐渐褪色,现出星子与残月。

月光如流水淌过剑锋,映亮丝丝缕缕滴落的血色。

风声一停。

这陡然变得寂静的夜里,肉眼可见地,所有从天而落的雪花都如被血洇湿,慢慢染透了殷红。

雪落如红梅。

十几颗奇形怪状的头颅砸在雪地里,谢昼边用一块白布擦着剑,边踩过积雪深厚的地面,走向厅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