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虚影只是一道生前神念,没有神智,身上散发着迥异而强大的气息,在大剑缩指之下,凝成了一个牢固的防护罩。
若要攻击世界鱼,必先灭除这些英灵神念。
慢慢沉下的剑锋一顿,裂缝之内突然沉默了。
这些身影,即便是灵界大乘里最年长的,也不一定全数认识。但这一剑,却无法刺下。
“你们也会有良心吗?”
唐倾嗤笑一声,立刻驱动世界鱼冲撞巨网。
然而就在世界鱼的独角即将彻底刺破巨网逃脱时,一道幼小的身影却突然冲了过来,在所有人反应不及之时,冲破了世界鱼的屏障,穿过英灵们的身影,落在了世界鱼的独角上。
“白冲?”
何九生眼神一凝。
此时,受到英灵册的感召,白冲临时托生的幼小外表开始变化,渐渐蜕变成了一名高大英俊的青年。
他站在世界鱼的独角上,看了一眼何九生,眼神之中的复杂之色令何九生心中突地一惊。
然而还不待他有所动作,便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
“万万年前,为拦异兽,灵界散仙大乘尽数身陨。而今,灵界底蕴尽出,亦要拦住异化之身。”
白冲抬手按在世界鱼的独角上,视线从大剑巨网和何九生唐倾的脸上一一掠过,最后停在那本残破的英灵册上,眼中的火光倏地熄灭,他道,“当年与今日,何其相似。”
“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今日阻你,亦是我道。”
话音未落,白冲周身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金光。
来不及反应,只见眼前光耀无边,轰然一声,世界鱼的哀嚎响彻天空,独角的碎片崩裂四溅。
“他竟然……自爆了。”
唐倾被冲击得跪倒在地,口中不断地涌出鲜血,难以置信地盯着前方光芒渐渐消失的地方。
震耳欲聋的巨响。
何九生像是完全没听见唐倾的话一般,一步一步从世界鱼背上走出,直停在仙剑的剑锋之前。
他凝视着那剑锋,突然笑了声:“固执的人才喜欢争论谁对谁错……”
“但我却偏偏,喜欢固执的人。”
何九生含笑的眼陡然淌下血来,他的唇一抿,掠开一丝刀锋般的凛冽森冷,“你们都不让我走,我却偏偏要走!今日,我欲往北,看谁人敢拦!”
此话一出,他手里折扇倏地一扬,竟直接不管不顾地撞上了那大剑。
“轰——!”
虚空震荡,星辰湮灭。
折扇化作飞灰,那大剑却也一阵颤抖,剑光黯淡了一分。
何九生哈哈大笑,浑身气势猛然暴涨,竟一时真的突破大乘,达到了散仙层次。
他直接出手将世界鱼撞开的空间裂缝撕开,一把将世界鱼塞了进去,期间那银色巨网缠绕阻拦,却被何九生反手一掌直接震退。
大剑铮鸣,却没有追击,像是有不同的力量在争夺。
金色的鱼尾眨眼远去,如一道金色流光,遁入了茫茫灵界。
数名大乘出手,却都被何九生一掌一掌拍了回去。
近乎癫狂的笑声响彻两界。
血色染遍何九生的衣衫,但他的气息却不弱反强。
一群年迈的大乘,如何能与巅峰散仙一战?即便这散仙之力只有一时半刻,即便何九生只是濒死癫狂,强弩之末。
“阻人大道,不共戴天!”
“灵界,且给本尊等着!”
充满恨意的长啸远去。
银色巨网残破黯淡,大剑凝滞,缓缓消散。
这一番兔起鹘落的转变,令无厌和程思齐几乎反应不过来。
之前还十分劣势的何九生,竟拼着一死,强逼出了散仙之力,冲出了这样的杀局。而抱着如此决心而来的灵界,却在最后没有驱动仙剑。
这情形让两人都敏锐地感应到了一丝异常。
然而不待细想,两界通道便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
无厌和程思齐都来不及反应,便被强行吸入其中,眼前陡然暗下。
第七十章
鹅毛大雪覆压千山。
渺茫空远的苍白之中,一声如光破晓的宏大钟鸣悠悠传来。
寒山鸟惊,乌压压掠起一片南行的雁阵。佛堂的一角从傲立雪中的竹影间探出,被簌簌的鸟羽扑落了一层尘雪。
“嗯……”
钟声灌耳,几乎是在刹那击溃了混沌的梦魇。
无厌的知觉猛地回笼,神识立刻从体内倏地荡开。
然而下一瞬,他却一怔。
神识所过之处,无论是景象还是气息,都是他无比熟悉的。
一间几丈见方的、除了佛像与蒲团再无他物的简素佛堂。望之而令人震服的佛像金身黯淡,佛祖的面容却清晰而慈悲,垂目凝视着蒲团上跪坐的佛修。呼啸的寒风扑打在佛堂的门窗上,发出呜呜的闷响。
“禁闭佛堂……”
无厌眉心微皱。
他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一时没有动作,只有神识苦短甜长独家整理,更多精彩敬请关注突破了这熟悉的佛堂,向外无限地延伸扩散。
这神识的扩散无形无状,无声无息,但却似乎惊动了佛堂前空地上啄米的几只麻雀。
其中一只眨巴着黑豆子般的小眼睛啾了一声,细小的鸟嘴里突然吐出了一缕淡淡的白雾。
无厌有所感,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院内。
大雪不歇,落满衣襟,幽幽的佛香里便被裹进了一丝沁凉的寒气。
他没有掸去落雪,而是朝着白雾的方向侧了侧脸,眉目间的戒备褪去,涌上疑惑:“……老秃头?”
白雾化作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僧模样,正是虚衍。
虚衍原本见到爱徒的满面欣喜在听到这熟悉的三个字后,瞬间挤成了不屑的讥讽:“说谁呢,小秃子!”
声音一顿,他不等无厌接话,便道:“别想了,这既不是劫界人的幻术,也非是心魔难控,而是你们被传送回灵界了。你这小子,眼珠子一转,我这做师父的便知你要放什么屁……”
无厌的神识触及到了天隐寺的大阵,被弹了回来。
他识海一震,但所有忧虑却都在顷刻放下了。若说真有什么地方能令他安闲度日,无所顾忌,那便也只有游离世外的天隐寺了。
“师父,我的眼珠子早就挖了。”
无厌随口应了一声,走到那白雾身前,手一挥撒了两颗种子。其中一颗生根发芽,极快地长成了一棵在大雪中依旧依依扶风的垂柳。而另一颗则长成了一桌两凳,还有两盏热气腾腾的香茗。
gu903();“所以,咱们也不兜圈子了,”无厌坐下,道,“这回又打算怎么坑我,才肯让我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