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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飞若脸色惨白,眼睛瞪的大大的,还当自己出现了幻听,禁不住大喊出声,“剖腹取子?!”
花吟不满的白了她一眼,“你吼那么大声干吗?难道说你学艺不精,难当大任?”
梁飞若握住她的手,语无伦次,“可是,你说,你说剖腹,要我对你,怎么可以!没想到,你这般仔细教我,原来是这样打算!”
花吟击掌大笑,“哈哈,被我算计了,恼羞成怒了是吧?”
梁飞若直直的看了她好一会,突然鼻头一酸,捂住脸,眼泪自指缝中汹涌而出,“你说出这样残忍的话竟还笑的出!你还当我是好姐妹吗?你怎忍心叫我双手沾满你的血?你想叫我的后半生都在噩梦中度过吗?”
笑容僵在脸上,沉默片刻,花吟垂了眼,嗓子也哽住了,“对不起,飞若,除了你,我再找不到人帮我了。”
“你可以去找王上啊!他是孩子的父亲!”梁飞若负气堵住耳朵不想听她说话。
“飞若……”花吟喊她的名字,带了哭腔。
梁飞若便再也硬不下心肠了。
花吟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袖子,哀求道:“我的身子我心里清楚,是不可能熬过生产这一关的,飞若,若非情非得已,我岂会拉你下水?请你念在我们相识一场的情分上,若是那天我真的力竭了……”她突然直挺挺的跪在她面前,梁飞若始料不及怔愣当场。
“算我求你,救我孩子一命。”她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面上从未有过的坚定冷肃。
梁飞若一时想不起扶她起身,听了这话只觉心口被重重一捶,痛哭起来,“这孩子本不该要的,陛下这是想要你的命啊。”
“飞若!”花吟大喊,她想起身,起不利落,还是梁飞若反应过来,上前搀住她,花吟踉跄一下,扑到她身上,捂住她的嘴,“飞若,你能不能冷静下来?你平时不是这样的,这会儿怎么了?你这般的惊慌失措,我又怎能依仗你?听着,我是信任你,才求上你,或者我死,或者我与我的孩儿一起死,你自己选!原本我还想留个孩子多少让你们有个念想,你若见死不救,我亦无话可说。”
梁飞若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你怎能?怎能如此轻松的说出这样挖人心肠的话?什么叫留个孩子让我们有个念想?那你不能好好的活着吗?我只要你好好的活!哦,我明白了,是陛下,陛下是不是?他想要王子继承大统,你就是拼了命也要生个儿子给他,你图什么啊?命都没了,你还要孩子做什么?”
“飞若!”花吟头疼欲裂,她忽然觉得提早将自己的决定告诉她简直是错误至极,还不如事到临头逼得她不行也得行,但她又怕真到了那会儿飞若恐怕悲伤都控制不住了,更不能帮她了。念及此,花吟不由的沉了脸,目光渐渐冷了下来,梁飞若看着这样的她,想要咆哮尖叫发泄的情绪也渐渐收敛了下来。
“乌丸夫人,你这叫什么话?舍弃自己保全孩子,这是血缘天性,与任何人无关!我要生下它,无论如何,不惜任何代价,我也要它健康的活下来!”她一步一步逼近梁飞若,不容拒绝的看定她。
梁飞若被她吓住,颤抖道:“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一直生不下来,而你还活着,你想叫我怎么办?难道还要我生剖了你?就算我敢,陛下肯答应吗?他一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
花吟却勾了勾嘴角,神情冷淡,“这你放心,我早有打算,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在我的身体里窒息而亡,我会提前在我的指缝内藏毒,我若身死,即使陛下一时难以接受,但太后不至失了理智,到时候你只需说孩子还有救,即便他们再是不愿,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陛下的子嗣生生憋死,飞若,”她坚定的抓住她的双臂,“你若救了我的孩子,我死也瞑目了,太后会感激你,朝臣会感激你,陛下终有一天会想通的,他……”
“孤杀了她!”伴随着一声低吼,俩扇木门炸裂般的被踹了开,耶律瑾面容扭曲,双目通红,几欲泣血。
梁飞若与花吟本能的抱在了一起,待看清是他后,花吟不着痕迹的将飞若挡在了身后。
也就那么一瞬间的慌乱,很快的,花吟恢复了平静,目光恬淡,甚至还微微朝他安抚般的笑了一下。
耶律瑾死死盯着她,目眦尽裂,若是可以,他恨不得现在就亲手撕碎她。
她骗他!说什么总会有法子,原来竟是这等血腥的办法!
一次又一次,花言巧语,给他编造着如梦般的幻境,下一刻又狠狠将他拖入地狱!
他不会再原谅她!
永不!
他大步走上前,身带凛冽寒风,大掌紧紧捏住花吟的肩,悲伤与愤怒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说:“你以为你这样很善良吗?你的牺牲好伟大啊!是不是要让我给你磕头谢恩呐?”他的声音越来越冷,目光仿若淬了毒,“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你不懂!你从来就不懂我需要什么?却自作聪明的自以为很了解我!你以为你默默牺牲,我会感动你的付出?别傻了!我只会恨你!像你偷偷摸摸拿掉第一个孩子那样恨你!孩子我也有份,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凭什么!你什么事都不跟我商量,就擅自决定了他们的去留,你怎么知道事情就没有转机?你把我当成了什么!做好人很过瘾是吧?想死是吧?你怎么不早点去死?你去死啊!你早就该死了!在我第一次遇见你时就该毫不犹豫的杀了你!你……”他声音哽住,笑容恐怖,疯魔一般,“你死了……我杀了天下人给你陪葬好不好……”
梁飞若见他攥住花吟的肩越扣越紧,而后者面容惨白,却仍倔犟的抬着头直视他,笑容不减,目光温柔。
梁飞若心内大骇,上前抱住耶律瑾的胳膊,哭喊,“陛下,你放手!你快放手!你会伤到她的……”话未完,耶律瑾扬手一挥,力道之大,将梁飞若整个撞飞了出去,她一头撞上桌沿,磕了一脸的血。也只晕了那么一会,梁飞若心念电转,爬起身飞奔而去。
大海站在门口早就吓呆了,面上尤待泪痕,见梁飞若往外狂奔,这才回过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陛下,陛下……”
太后原本就在兰珠的陪同下闲步过来探望花吟,却不想与奔命的梁飞若撞了个正着。
她满头满脸的血吓坏了太后,梁飞若不及说明缘由,只一把拉住太后,“太后,救命!王上疯了,王上要杀了花吟!”
太后懵了,容不得她细问,已经被梁飞拽着朝乾坤殿快步跑去。
远远的就听到耶律瑾在怒吼,“孩子?你以为我会在乎?你敢不要命生下来我就敢丢进山里喂狼!”
这叫什么话!太后脚步一顿,也不知花吟说了什么,就听他嘶吼出声,“花吟,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了你!数次生死,我本以为你都死定了!偏你命大!阴魂不散!你要死就死个彻底!不要再来纠缠我!”
他摔门而去!见太后正站在院内,怔了下,疾风一般,闪身离开,身形狼狈。
梁飞若不等太后反应,磕磕绊绊的跑回房内。
幸好,幸好,花吟正缓缓的坐回榻上,短促的呼吸着,面容倒还平和,看不出异样。
“你还好吧?”梁飞若小心翼翼的,生怕这一切只是假象,毕竟王上的怒火都快掀了屋顶了。
花吟抬眸看她,握住她的胳膊,勾了一抹笑,有些惨淡,“对不起,还是连累你了,你的伤……”
正说着话太后与兰珠一同快步走了进来,见屋内满目狼藉,骇了半晌,“那么大人了,怎么还是这幅烂脾气!”太后一说,眼泪就滑了下来。
子女过的不好,最痛不过父母。
“他上回心情不好砸了甘泉宫,这次连他自己的寝宫也要砸了不成?”太后抹着泪,幽怨不已,也就一刻,连忙到了花吟身侧扶住她的胳膊,“孩子,你们这又是怎么了嘛?”
梁飞若双目圆睁,好在伤口并不深,但血迹遍布脸上也未擦洗,看上去甚是吓人,她竹筒倒豆一般,将前因经过详详细细的叙述了遍,花吟几次想打岔都堵不住,反被她恶狠狠的瞪了好几回。
待她说完,太后与兰珠早已是泪如雨下。
花吟最不愿就是看到这样的场景,她说:“这是最差的打算,我们为医者总是习惯将最坏的情况预料到,也好以防万一,陛下也就听了一耳朵就信以为真了,”她面容镇定,一丝半点儿的悲伤也没有,继而又叹了口气,“陛下还是老样子,容易动怒。”
她的身体状况,太后岂有不清楚的,闻言眼眶一热,又撒下泪来。
“飞若,那里有药箱,你自己将伤口处理一下吧,我有些累了,就不帮你了。”她眼皮一张一合,已经十分勉强。
太后本想好好安慰她一番,却见她头一点一点,几乎在下一秒,身子一软就瘫了下来。太后吓个半死,幸亏兰珠眼疾手快胳膊一圈,一挡,花吟的的额头才没磕在床沿。
乾坤殿是不敢让她待了,太后下令宫人们小心翼翼的将沉睡的花吟抬到了寿康宫,又急命太医侍奉左右。
耶律瑾过来的时候天已黑透,他要见花吟,太后拦着不让,说:“她还没醒,见了等于白见,哀家早就警告过你,你容易狂躁,遇事的时候需冷静一二,你偏不听,事后又后悔……”
耶律瑾不听她说完,横冲直撞进了寝宫,里头没人。
太后跟了进来,冷声道:“你回去吧,你现在太不冷静了,等你想清楚了再过来,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她,哀家也看不下去了。”
耶律瑾没说话,转身就走了。
太后重重的“哼”了声,回转身正要离开,却见地面上点点血迹,不由怔住了。
兰珠唉唉的叹了口气,“太后,您没瞧见?王上的手都是血啊。”
“他杀人了?”
兰珠摇头。
传了六叶来问,六叶回话说,王上纵马出了城,后来一直在一处老山林子发泄,大大小小的树被他劈裂了好几颗,因着六叶守着,并无生人靠近,那血,应该是陛下伤了手了。
太后心疼的不行,“这一个俩个,怎地就这么不叫人省心啊!”
乾坤殿内,原本的狼藉已被收拾整齐,就连砸坏的门也紧赶慢赶的被修好了。
耶律瑾坐在花吟常坐的榻上,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什么。
大海通禀太医来给他包扎伤口,被他随手拎起一物,砸的不敢再吭一声。
后来吉云过了来,大海原本拦着不让,生怕狂怒中的王上伤了他,毕竟他连花吟都敢伤,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吉云执意进去,又拦住大海不让他通传,大海左右为难,吉云趁这空档已走了进去,大海索性随她,暗道,你任性求死,随你去吧。
入了寝宫,寂静无声的空旷大殿,未点一盏灯,孤寂的颤人心魄。吉云有些畏缩,但一想花吟曾与她说过王上的脾性习惯,又壮了胆子,这样的男人,若想吸引他,只有一往无前的扑上去,绝不要妄想他会主动的多看你一眼。
白天的事她听说了,虽然原因并不太清楚,但王上动了雷霆大怒,甚至还对那个女人动手了,她是听说了。
寻常她见二人甜蜜的仿似一个人,一旦争吵起来,还不是和寻常百姓一般,闹的不可开交,一想到这点,吉云又觉没什么好怕的了,众人都言,那个女人是王上放在心尖上的人儿,如今看来不过如此。关键时刻,还不如对自己好呢!如此想来,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她以前就是太小心谨慎了,才至于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一直都毫无进展,如果她当初肯胆大一点,或许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等这个女人回来了,她就算想插#进去,也一直没有机会了。
她默不吭声的进去,也不点灯,待适应了黑暗,辨明了耶律瑾的位置后,毫不迟疑的走了过去,跪坐在他的脚下,打开药箱。她心脏剧烈的跳动着,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被狼狈的赶了出去,但是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就像那个女人曾告诉自己的那样,“陛下只是外表凶悍,内里却跟个孩子一样,而且还是个固执又别扭的孩子。”
他受伤了,替他包扎。他难过了,就默默的陪在他身边,他不说话,你也不要说话,陪着他就好,什么都不要做。你要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陛下那颗包裹在重重铠甲之下的心,比任何人都要脆弱。
胡思乱想间,吉云已经将他的手清洗干净,涂了药粉,还包扎了好。她想,一定包扎的非常丑,她有些后悔,当初那个女人肯教她医术的时候,她没耐性学。
黑暗中,不知道他睡着了,还是在想心事,但是他没有赶她走,这让吉云激动又兴奋,包扎了他的手后,她仍舍不得离开,她跪坐在他的腿侧,她挨的近,甚至能感觉到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她心头一动,心脏狂跳,再也控制不住,试探着又破釜沉舟般将脑袋放在了他的腿上,暧昧的磨蹭。
“吉云,”他嗓音沙哑,疲惫不堪,“你该回去了。”
吉云一颤,因为他的憔悴而心疼,这次,她按耐不住了,早将花吟告诫她“忍耐”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不,陛下,就让吉云留下来陪您吧,吉云不走,吉云愿意为您分忧解难,您这样……吉云心痛……”
耶律瑾烦不胜烦,不想再多说一句话,直接起身,大步离开。
吉云因为他起身的撞击歪趴在地上,眼泪就想断了线的珠子,瞬间散满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