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的。”易尘将自己琢磨出的几款香方留下,还附带了一张说明自己要外出寻找灵感的纸条,“但是我很喜欢这款香水。”
易尘离开了香房,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银瓶,那是自己特意昧下的小半瓶香水,非常地来之不易。
易尘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滴香水,以灵力包裹令其漂浮在空中,随后抬袖一挥,那一滴小小的香水就化作了一片深蓝色的香雾。
“……这是?”风随面有诧异之色,那前调甜软的香气拂面而来,比春风吹雪更加温柔。而更令人感到惊奇的是,这香气几乎能沁入人的五脏六腑,甚至有安抚神魂之功效,被包裹在这一层香雾里,简直像是落入了致幻致梦的温柔乡。
“这就是那名为‘情’的香。”易尘挠了挠头,想起第一次自己随手摁下香水喷雾的举动,不由得有些尴尬,“后来我修习了炼丹术开始提炼这香水的原材时,我才发现那些天材地宝随便拿出一样来都是他人求而不得的稀世奇珍,其中甚至有能够炼制天品丹药的主药。”
“这名为‘情’的香就掺杂了许多镇魂安神、破除心魔的天品香材,而且难得的是,它是以一种较为轻缓的方式来助人堪破心魔。”
易尘在提炼丹药的过程之中,就已经明白为何魔道修士会对这款香水趋之若鹜了。
曾有人言,正道修天机,魔道修天意——天机八卦可算,天意又如何可知呢?
魔道修士的战斗力之所以普遍比正道修士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他们不将心魔视作自己道途上的拦路石,而是将之作为磨刀石。
心魔越深,神魂越强,在神魂与心魔的抗争中一次次破茧重生,最后磨砺出一条血与火的天途。
这种过程是非常痛苦也非常坎坷的,稍有不慎便可能心入偏执,万劫不复。
但是这款名为“情”的香,却如同一柄温柔如水的刀,能毫无障碍地助人堪破心魔,却也不会失去魔道磨砺神魂的本意。
它唯一需要修士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一场梦而已。
“屏息。”易尘轻声吩咐了一句,抬袖一挥,那片深蓝色的香雾便瞬间弥漫在空中,眨眼间笼罩住了整片天空。
易尘拉起风随的手便往魔宫之后的山林中跑去,远远地避开那弥散开来的香雾。
“朽寂魔尊如此执着于香方,可以证明这份合香对他也是有用的,而我调香的时候就知道,这合香里有一味主调是梦生花,香气清淡但却能令人大梦三生,有通天神明太虚之功效,只是梦生花拿来单独制香还不会如何,想要跟其他香材交融就非常困难。”
易尘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克服了这道难关,成功复辟出这款以梦生花为主调的香方。
这也是易尘为此感到困惑的缘由之一,因为“梦生”这款香,本就是父亲传给她的香方之一。
“即便是天仙之身也无法抵挡这合香的效用,一滴香便足够让一座城池沉睡,这段时间里,足够我们逃得远远的了。”
易尘在树林间穿梭,风随游刃有余地跟在她身后,对此感到很是惊异:“梦生花我也略有耳闻,但没料到这世上竟有如此奇香。”
“这份合香还不完整。”易尘摇了摇头,道,“若是完整的香方,只怕顷刻间便能令人堪破七情六欲,令人入世而出世,从此道途无阻。”
风随哑然:“如此,倒是有些骇人了。你眼下欲往何方?”
“我要去地下魔宫。”易尘偏头,眼神明亮,“我感觉地下似乎藏着什么,那个东西一直在呼唤我。”
第125章十九年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道思源踏着漫漫黄沙,穿过天地炉,一路跋涉回到了仙界,来到了天剑宗坐落的华松云海之间。
剑尊当年开山立派之时认定仙凡有别,不愿让门中弟子过多沾染红尘烟火,故而于布下烟海滔云大阵,将宗门隐匿于一片云海之中。
烟海滔云大阵本是迷阵,但是剑尊却剑走偏锋将之与守山大阵融合到了一起,若无人引路,普通人是决计无法找到天剑宗的所在地的,只会在迷迷糊糊之间回到原地,而那些擅闯宗门大阵的不轨之徒则会触发守山大阵,化作滋润山涧青松的肥沃土壤。
道思源点燃了德谷真人给他寄过来的剑符,那剑符在空中燃烧,最终化作了一只燃烧着火焰尾羽的翠鸟,扭头朝着道思源发出清丽的啼鸣。
跟在翠鸟的身后,道思源一步步地走向了云海的深处,在看见眼前料峭的悬崖绝壁之时亦没有停步,神情淡然地迈步而上。
虚无的、看不见的台阶被踩在了脚下,从悬崖底部吹起的狂风将衣袂刮擦得猎猎作响,令人无端生出几分无处凭依的慌乱。
道思源容色淡淡,并不为脚下的无底深渊而动容,他目视前方,似乎看见了他人难以窥见的遥远的苍穹。
踩上最后一级台阶,翠鸟一声啼鸣后化作火焰消散,天光乍破,云海消散,霎时间豁然开朗,恢弘而又堂皇的殿宇绵延着山峦。
天剑宗——那群星环绕位于宗门最中央的那座山峦孤峰独坐,壁立千仞,宛如一柄直指苍穹的剑,凛然无匹,大气磅礴。
道思源缓缓吐出一口气,吐息在高山冰冷的温度下化作了白雾,与烟云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道子阁下。”感受到宗门大阵被人叩关,道思源身周的云雾宛如涡流般汇聚,最后化作一名眉眼冷淡、仙风道骨的白衣剑客。
白衣剑客凌虚御空,腰间佩剑,眉眼五官俊美得几近锋利,却令人摸不透其真实的年龄,可以说他才二十岁,却也可以看作四五十岁。比起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道子,对方身穿一身较之内门弟子更显奢华精致的银纹长袍,银封束腰,整装待发宛如将要出席某场盛大的祭典,一身气势如高山沧海一般凛然生威,令人望而生畏。
“九剑长老,幸会。”道思源行了礼,垂了垂眸,不卑不亢,温和有礼,“在下为本宗命定之徒一事而来。”
道思源年龄虽小,其辈分却与天剑九子同辈,且年纪轻轻修为便已至炼虚巅峰,突破大乘也不过一步之距。
“恭候多时。”九剑淡淡抬眸,眼角却似有锋芒相逼,那是一双过于冷冽也过于有压迫感的眼睛,“随我来。”
道思源也知晓此行不易,但此事不管是上清问道门还是天剑宗都有所理亏,故而九剑也并没有端架子,那似有若无的敌意也并非向着道子。
道思源多年前曾跟随师兄来过一趟天剑宗,毕竟他身为道子的关门弟子,总需要认识一下七道仙门中二三代的顶梁柱。在道思源的印象之中,天剑宗这个门派的门风一如其名字一般凛然、严谨、大气,整个门派的弟子一如山巅不化的冰雪,高洁而又出尘。
那么……眼下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道思源一时间有些迟疑,不知晓是否应该出声询问。
那记忆中宛如剑匣宝库一般无时无刻充盈着凌厉剑气的门派一如既往,门内来来往往的弟子无不神情冷肃,气势迫人。但不知道为何,道思源只感到一阵暗潮汹涌般的杀意,除此之外就是一种非常莫名的……嗯?颓丧的气息?
道思源看着不远处那两名倒在台阶上茫然望天的天剑宗弟子,一时间有些踌躇不定。
不等道思源问出口,走在前头的九剑长老已经并指成剑一道指风劈了过去,那两名弟子瞬间翻身而起,虽然被劈掉了半截衣袂但总体来说还是毫发无伤,甚至从落地到拂袖的仪态都完美无缺,但是道思源愣是看见了九剑长老猛然攥紧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滚去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