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呼啸不止,卷起无数残叶和风沙,西北的空气似乎灰蒙蒙的。
风沙一不小心迷了眼,李云嫆感觉指腹传来一阵刀割的疼痛。
她垂眸看去,只见左手中指的指腹被裁纸刀割出了一段半寸长短的伤口,刺眼的鲜血自伤口溢出,“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地。
“夫人。”大丫鬟夏莲紧张地惊呼道,连忙用一方帕子按住了李云嫆手指上的伤口。
待血止住后,夏莲神情复杂地问道:“夫人,您最近是有心事吗?”
这几天,李云嫆相当倒霉,前天,园子里的花架倒塌,砸到了她的肩膀;昨天,她崴了一只脚;今天,她又割伤了手指。
夏莲服侍李云嫆多年,知道李云嫆的运气一向很好,总能化险为夷,唯一一次例外大概是九年前,有半个月她也像最近这般倒霉,一会儿摔倒,一会儿惊马,一会儿被误伤……
夏莲还记得那时李云嫆还住在定远侯府,那一次她与大姑娘、二姑娘大吵了一架。
现在再想京城的事,夏莲只觉得恍然如梦,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李云嫆恍然未闻地看着地上的鲜血,思绪又回到了八年前血染皇陵的一幕幕……
这时,门帘外传来了婆子的禀报声:“夫人,老爷回来了,就在前院等您,说有话跟您说。”
李云嫆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连忙站起了身。
夏莲喜笑颜开,提醒道:“夫人,再过两天就是方公子的生辰了。”
每每想到方明风,夏莲的心里就是一阵唏嘘:方明风对夫人实在是太好了。
当年康王楚祐逼宫谋反,却在皇陵被太上皇与今上父子俩擒下,康王最后是被太上皇下旨赐死,至于萧奉元、王康尹、袁哲等随康王一起谋反的主谋全都被判斩首,太上皇仁慈,对于那些罪臣的家眷只是判了流放三千里。
李云嫆被夺了康王妃的封号诰命,但捡回了一条命,在她被押往辽东发配的路上,方明风将她从衙差手中救走。
为了李云嫆,方明风舍弃了英国公世子的身份,与她隐姓埋名地来到了西北。
两人在这个小城镇里假凤虚凰地假扮成一对夫妻,这一转眼间,整整八年过去了。
方明风足足等了李云嫆八年,一直恪守礼节,夏莲委婉地劝过李云嫆好多次,希望她能忘记康王重新开始……时间是治愈伤口的良药,直到最近,李云嫆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这次还专门替方明风绣了一个荷包作为生辰礼物。
一切都会好的。夏莲在心中美滋滋地想着,等将来夫人为方公子生下一儿半女,从前京城的那段过去也就彻底过去了。
李云嫆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等了她八年,细水长流,她心里当然也是感动的……
李云嫆缓步朝屋子外走去,唇角微微弯起,目光明亮。
这是一间二进的院落。
自然与从前定远侯府、康王府不能相比,但住在这里八年,她渐渐地也习惯了。
她从来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人。
庭院里,栽了几株金桂树。
此时,桂花盛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馥郁的桂花香,香味浓烈,走得太近时,让人闻着有种气闷之感。
穿过垂花门,李云嫆就看到了方明风静静地立于一棵金桂树下。
他身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天青色直裰,五官深邃,小麦色的皮肤略显粗糙,身上掩不住的疲惫,与曾经那个矜贵骄傲的英国公世子判若两人。
上方树冠打下的阴影覆在他的脸上,衬得他的表情有些深沉。
“明风。”
李云嫆轻轻唤道,望着两三丈外的方明风,轻轻蹙了蹙眉,强忍着脚踝的疼痛。
昨夜,她不慎扭了脚,到现在右脚的脚踝还有些红肿。
方明风专注地盯着自垂花门走来的李云嫆,抿着薄唇,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从她弯弯的柳眉,到长翘的羽睫,到浅浅的酒窝,再到饱满的樱唇,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瞳深如夜。
她很美。
他一直知道这一点,可现在,他却觉得眼前的女子给他一种既熟悉而陌生的感觉。
方明风捂了捂自己的胸口,幽黑的眼睛沉了沉。
“明风,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李云嫆款款地朝方明风走近,唇角噙着一抹浅笑。
方明风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地攥了攥,声音沙哑地说道:“我今早收到了京城的书信,我爹已经改立世子了。”
早在八年前,带着李云嫆远走高飞的那一刻起,方明风就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
庾家案后,他的父亲英国公方怀睿就休了妻,于七年前续弦,如今他的嫡次子方明行已经六周岁了。
既然方怀睿改立方明行为世子,也就意味着他已经彻底放弃了方明风这个长子,再无转圜的余地。
“明风,”李云嫆朝方明风又走近了两步,柔美的面庞上难掩愧疚之色,“都是我害了你……”
gu903();“我今天来找你,”方明风伸手打断打断了李云嫆的话,漠然道,“是来向你辞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