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仙城,小胡同。
陈云豹正坐在门槛上,他们小院的门槛有些高,苏子期那只小柯基正抬起一只后腿努力地想要跨过门槛。
大屁股一扭一扭的,可惜,腿实在太短,怎么也迈不过去。
陈云豹看得直捂脸,小柯基也太逗了,伸出手在大屁股上一推,帮了一把。
“云豹。”这时一声喊声从旁边传来。
陈云豹回头,然后就看到了正走过来的谢桢。
“啊。”陈云豹一下就蹦了起来,“教主教主,你终于回来了,苏子期天天给我梳两朝天辫,我都不敢出门。”
谢桢接住跑过来告状的陈云豹,看着这娃头顶上两朝天辫也是嘴角直抽,好好的小男孩,硬是跟个小姑凉一样。
陈云豹还在喋喋不休的告状:“折花君天天在小胡同口表演杂技,他还打了一口破锣,每次敲得可响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谢桢牵着陈云豹走进院子,就看到折花君整个脑袋埋在鱼缸里面,咕噜咕噜的在逗仅剩下的那一条红鲤。
苏子期,东方鹿闻,珍宝听到了声音,从房间走出来。
见到谢桢回来,整个小院都热闹了起来,院子中的两只狗子都围了过来。
这么长时间没见,两只狗都长大了一圈,特别是陈云豹的阿拉斯加,本来就是熊版大型犬,又正好处于最快速的生长周期,可以说每天都能长二两肉。
这一看,着实好大一块头了,毛绒绒的,还怪威武,现在都快和陈云豹一样高了。
几个小孩开心得不得了。
“教主,你这一次有没有什么收获啊,我们听说那个邪窟是古修士的遗迹呢?”
谢桢他们扫荡邪祟的时候,也的确在搜索古修士的东西。
可惜找倒是找到了一些,但全部被碎成了碎片,混合在了一起,根本分不清了。
古器碎,传承断,这些碎片都成了无用之物。
实在让人叹息。
估计是邪祟故意打碎的,让修士得不到古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在消弱仙盟的力量。
谢桢想了想,捞起宽大的袖子,一只小光人捏着袖子的一角正往外面看。
“啊,是灵仙。”
“又一只灵仙。”
谢桢:“这是黄巢仙人。”
“你们以后也要跟着他学习剑法。”
“现在去给黄巢仙人做一个花盆。”
阳光普照,幽香扑鼻的小院,谢桢正带着人制作精美的花盆。
谢桢心道,这才是人的生活啊。
在那暗淡无光的地下世界,现在想想,都不知道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谢桢又询问了一番各自的功课,然后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似要将身体内的一切阴冷气息全部洗干净一般。
其实这么长时间呆在阴冷的地下,每日被不可见的阴风蚀骨,哪怕是修士身体也会出问题。
但偏偏每一天都有谢桢的小火锅,将才聚集在身体的阴气及时驱散掉了,所以一个热乎乎的热水澡,就十分舒坦了。
算是意外之喜。
洗完澡,谢桢就直接去睡觉了,甚至都没有想过去开直播平台上的的那些箱子。
实在太累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还有精神上松懈下来的倦怠,那是一种无法阻止想要好好休息的倦怠。
至于这一次邪窟之行惊人的发现,自有莫扶舟他们将所有消息带回仙盟,整个仙盟怕都要震上一震了。
这些都和谢桢没多大关系,他现在只想睡觉。
这一睡直接到了第二天中午。
舒服得整个人都是松软的。
窗户外的院子,小纸片正背着小手监督门人锻炼。
还能听到陈云豹奶气的声音:“小纸片教主,我们家教主才回来,我们是不是应该休息休息?”
小纸片都愣住了,谢桢才回来和这群小懒鬼有什么关系?
搓着小手手就去教训人。
谢桢看着好笑,然后开始点开直播平台上的箱子。
对他来说,这些都是他此次的收获。
“恭喜你,获得月饼一盒。”
谢桢一愣,不是自热小火锅了?
好奇怪的开箱子奖品规律。
难道是和地点也有关系?
在地下邪窟的时候,一盒热乎乎的小火锅自然是好的。
但到了地面,莫名其妙地就开出了一盒月饼?
谢桢继续开箱子。
“恭喜你,获得月饼一盒。”
“恭喜你,获得青虾一盆。”
“……”
依旧是食物,但开始各种各样了起来。
其中最多的是月饼。
谢桢开了一些就停了下来,为何?
因为没有冰箱啊,像青虾一盒不快速处理掉的话,也就一两个小时就坏掉了,根本放不长久。
等谢桢从房间走出去的时候,手里抱了好大一堆生鲜肉类。
现在得将它们煮出来吃掉。
几个门人赶紧跑了过来,还没开口,谢桢就道:“做饭。”
等食物做出来,一人面前好几碗。
谢桢说道:“子期,等会多吃点。”
苏子期:“?”
以前不是说他吃得多,要将整个宗门都吃垮吗?
看着面前奇奇怪怪的食物,等将食物放进嘴里,眼睛都瞪大了。
也……也太好吃了。
这个虾又嫩又滑。
埋头开干,就是分量实在太多了。
不多时,一个个小肚皮都圆了。
谢桢来了一句:“晚上继续。”
几人:“……”
为了让几人晚上多吃一点,谢桢带着几个门人出门遛弯。
说实话,这还是谢桢第一次带着几人在登仙城闲逛,他喜欢这种感觉。
几个门人,牵狗的牵狗,抱猫的抱猫,脑袋上顶鸟的顶鸟。
队伍看上去是怪异了一点,但一路上嘻嘻哈哈的,特别开心。
几个门人以前也不是没有逛过街,但这一次是最开心的。
人多,而且逛街也要看和谁逛才有意思。
登仙城依旧繁华,街道两边的商铺逛着也特别有意思。
只不过,也有一些异样的信息夹杂在其中。
前去邪窟剿灭邪祟的队伍回来了。
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纷纷。
对于这些凡人来说,回来的队伍就如同英雄一般。
享受荣誉和称赞。
至于那些地下邪窟的发现,仙盟暂时还没有公布。
谢桢听着百姓的议论声,也不知道这种欢快在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后,还能不能持续下去。
不过,出事了有个高的人顶着,谢桢现在就想享受一下人间气息。
专门往繁华的地方走,不多时,走着走着就来到了登仙城的中心。
本准备继续逛,结果遇到了一堆吵闹的声音。
放眼一看,居然是熟人。
似乎是百里玲珑和如意天的人发生了冲突?
谢桢停下脚步听了听,大致也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是,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如意天这个名叫百里溪流的公子哥似乎在当众诉斥百里玲珑办事不力。
百里玲珑不知道为何,拳头都捏紧了,但却并没有反驳。
大概的情况,就是百里玲珑在进邪窟之前,立下过一个军令状类似的东西,承诺会从邪窟中为如意天带回古修士的古器,结果却是空手而回。
谢桢皱眉,是因为邪窟里面的古器全成了碎片,所有人都不可能有收获,又如何能强迫一个人带回根本就没有的东西。
百里溪流讽刺的声音让周围围了不少人:“当初是谁大言不惭,说定会为我如意天争光,如今却空手而归?”
“争着抢着要去,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没那本事,就别冒这个头,不过是小妾之子,心比天高,身为……”
话还没收完,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你是在骂我小老弟?”
小纸片的表情夸张得很。
真的,真的有人在骂它的小老弟?
不得了不得了,它倒要看看到底是谁?
“咦?这不是那个讨厌鬼百里溪流嘛,从小不学好,就靠一张嘴皮子到处挑拨离间,惹事生非。”
“没想到长大了还管不住你这张嘴。”
“我记得小时候就是因为你嘴臭,被谢桢吊在树上打,你爹路过的时候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哎哟哟,那才叫丢人现眼,当时各世家公子谁不知道,被教训得老惨了,怎么现在还是不长记性呢?”
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百里溪流脸色都黑了:“谁在胡说八道。”
抬眼一看就看到走过的谢桢:“呵,我道是谁,原来是如同丧家之犬的谢大公子。”
“哦,对了,现在称一声谢大公子怕是不合适,还能是什么公子,孤家寡人一个。”
小纸片捏着嗓子:“谢桢,你看看你看看,他这嘴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臭得隔了几里都能闻到。”
说完,还补了一句:“你家人倒是多,兄弟几百个,可惜哦,你爹连你这个儿子怕也不认识,你娘不就是个小家族的宗室女嘛,好像在如意天那一堆夫人面前也是上不得台面的,还搁这儿骂别人呢,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其实,若说百里溪流说话难听,小纸片那就是更上一层楼,臭不可闻,耍嘴皮子还真从来没输过,气得人心魔爆发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看看,百里溪流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百里溪流还曾经幻想过,再次遇到那个高高在上如今对他来说卑微得如同尘埃的谢桢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情形,一定是迫不及待的卑躬屈膝吧?
能看到他以前遥不可及的存在,匍匐在脚底,一定是一件十分爽快的事情。
结果……那个已经沦落得比泥尘还不如的谢桢,居然还如同以往一样,视他如同蝼蚁。
凭什么,至少他还是十二圣天中如意天的少主,而谢桢现在算个什么东西?
“我如意天的家事,也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
正准备继续,结果谢桢接过了话头:“若仅是你们如意天的事情,我也懒得管,哪怕你们烂跟泥一样散发淤泥的腐臭,也不管别人的事,但……”
谢桢指向百里玲珑:“但你可知道他是谁?”
百里溪流都愣住了,他能不知道?可不就是他们如意天身份卑贱,不知道本份,还一心想要上进的低贱之人,也不看看他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婢女罢了。
正要说话,谢桢就道:“如果你不知道,那么我来告诉你。”
“他,百里玲珑,此次携带如意天修士,下邪窟月余,为三万里之地肃清邪祟,斩杀妖孽,还这朗朗乾坤一个安宁的仙盟英雄。”
“因为有他,有那些不惜以身犯险,不知道疲惫艰辛的仙盟英雄,才让这登仙城至少百年不再造受邪祟侵害之苦。”
“而英雄归来,这不过才第二日,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身份在这登仙城之地,在这被他庇护的登仙城的百姓面前折辱他?”
“比起他,你算个什么东西?”
“在他拼尽全力在暗无天日的邪窟之中和邪祟作战之时,你又在干什么?”
“一个自以为是,成日嘴里只有富贵权力,只知道攀附争宠之人,你哪里的脸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指责的话?”
不知道是谁,喝了一声:“好。”
这里是登仙城,他们是登仙城的百姓。
如果一开始他们不知道被骂的人是谁,那么现在他们知道了。
为他们登仙城铲除邪祟的仙人,无论他以前是什么身份,至少现在,是他们登仙城的英雄。
陈云豹等也一个劲的拍手,因为他们家教主也是英雄,也参与了这次扫除邪祟的行动。
当为天下传唱才对,哪里能被人当街唾骂。
谢桢内心其实也的确有些气愤,因为……
谢桢继续道:“你在这里任意责骂这些才从邪窟出来之人,那你可知道这次下地窟之时各宗修士一共有多少人?而从邪窟中走出来的又还剩下多少人?”
谢桢的气愤,就是因为他亲眼看到了那些牺牲。
不容许,也不允许有人羞辱了这份荣耀。
所以,今日被人当众指责辱骂的就算不是百里玲珑,他依旧会说上这么两句。
“如果你一无所知,那么我来告诉你。”
“进邪窟之时,一共七十二个队伍,总计835人。”
“出邪窟之时,总计515人。”
“你……可记清楚了?”
掷地有声。
“他们的英灵绝不允许你如此羞辱他们并肩作战的道友。”
那可是整整300人的伤亡。
周围的百姓脸色也变得悲伤了起来,仙盟修士之所以值得他们尊敬,正是因为他们用生命在保护着他们。
谢桢一叹:“有那时间在这耀武扬威地拿什么狗屁理由指责别人,还是想一想你们如意天渎职的事情该如何解释吧?正是因为你们如意天的渎职这才造成了多少人的牺牲。”
百里溪流都被骂懵了,特别是看到周围百姓义愤填膺的表情时,心都是一颤,他自然不是怕一群凡人,而是怕辱没了如意天的名声。
为什么各宗都需要名士传唱天下?
因为各宗也需要从凡人之中招收门徒,凡人之中诞生的能修行的修士概率并不大,但凡人的基数多,基数一大,有灵根之人的数量自然就十分可观了。
仙盟各宗招生,不能强取豪夺,只能弟子自愿加入,别人为何投奔?当然是因为听闻了你宗门的名声。
名声这东西,你不能自导自演,不然那就是天下笑柄,得靠一辈一辈的人慢慢的积累。
所以,百里溪流十分清楚,若是因为他坏了如意天的名声,将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他们如意天像他这样的少主多的是,并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
所以,气得手指头都在偷偷哆嗦,但也不敢拔剑,因为……谢桢也是这次行动的参与者,他要是现在拔剑,不仅仅是这些百姓会对如意天有成见,那些同样参与过这次行动的各宗门恐怕都会有看法,稍微有谁不满意跑去如意天说上两句,倒霉的就是他自己。
百里玲珑也愣住了,看向谢桢的眼神古怪得很。
他从小就知道谢桢是个不讲理的主,没想到讲起理来还一套一套的。
这时,小纸片喊了一声:“小老弟,走了。”
百里玲珑都不知道怎么跟上去的,等逛了一圈之后才反应过来。
谢桢问了一句:“你怎么回事?”
百里玲珑脸上苦涩,答了一句:“无事。”
谢桢见百里玲珑不愿意说,也没继续问,而是道:“怎么不来我大罗天学习剑意?”
这是他和百里玲珑在邪窟中做的交易。
小纸片也道:“我们家黄巢仙人都舞好几次剑了,其他几个门人实在没用都跟不上。”
苏子期几人气馁地缩着脖子:“那也是因为太白仙人一天要舞好几次剑,我们跟着练完指头都没力气了,等黄巢仙人舞剑的时候,我们实在爬不起来。”
本来准备离开的百里玲珑心道,与其现在回去受气,还不如去练练剑。
一想到那套剑阵,心里就火热得很,在邪窟的时候实在没时间学。
等回到小院,百里玲珑就全身心的沉浸在《不第后赋菊》的剑意之中,一开始还觉得这剑阵的名字挺好听,然后就没时间想这些了。
那灵仙舞剑个没完没了,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爱舞剑的仙灵。
当然,百里玲珑比这些小弟子更明白,能沉浸在剑意中是何种机缘,别人家的灵仙十年八年才舞这么一次呢。
当身心都沉入其中之后,自然而然,其他的什么想法都不存在了。
他喜欢这种不被烦扰的感觉,他这一生从一生下来就太多太多的烦忧了,这一刻实在难得。
等他练完剑,天色都晚了,离开的时候,手上提了一盒月饼。
脸上还懵逼懵逼的。
他还记得谢桢在他离开的时候说:“既然是交易,记得明天继续来,不然你可吃亏了。”
百里玲珑的心情十分复杂,是啊,明明仅仅是交易而已啊,但内心的这份从未有过的宁静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