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或者说是煎熬。
明明知道那绝世的凶祟就在周围窥视着,对方却一直不现身。
莫扶舟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对方没有迟迟不现身的理由,除非真如大罗天这位名宿所言,在等待城里的百姓撤离。
但这太荒唐了。
仙盟的记载,自灰雾诞生以来,邪祟和人就是天生的敌人。
厮杀从未断绝过,邪祟的本能就是渴望新鲜的血肉,以此成长,就像修士修行依靠空气中的灵力一个道理,人类还因为邪祟曾经退居地底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那些邪窟就是曾经退居地底生存的人类的杰作。
地底的黑暗生活,整整持续了一个时代,直到强大的修士横空出世,镇压当代,为人类带来了新的生机。
这是仙盟曾经的历史,英雄的事迹,作为仙盟修士,无人不知。
仙盟弟子,从小就被教育,邪祟有多邪恶,也正如他们所见,那些邪祟屡屡造成惊天的血案,令仙盟修士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所以才显得现在的情况太荒谬了。
莫扶舟也忍不住询问,但“谢桢”似乎非要等那绝世凶祟现身才公布答案。
是因为当初这绝世凶祟交出全登仙城的活尸,羞辱了想以此方法逼迫绝世凶祟现身的大罗天的这位名宿,所以现在非得当面将脸打回去?
如果是这样,也未免太任性了一点。
到底是怎么的秘密,竟然真的逼迫得这绝世凶祟降临?
其实,“谢桢”的性格的确古怪,从来都是他算计别人,而上一次他将精力花在活尸身上,以为绝世凶祟的伎俩就是城里的那些活尸,结果被狠狠的嘲讽了。
对“谢桢”来说,那是羞辱,这一次用时光回溯发现了绝世凶祟的真正秘密,以他的性格还不得羞辱回去。
哪怕很可能会面对前所未有的危机。
天空的太阳挂到了西边,整座城宛如一座没有声音的死城,其实除了谢桢和莫扶舟,这城里的确再无其他人了。
谢桢不走,还有一个原因,因为逃到哪里都不可能逃得过绝世凶祟的追踪,自他得到了那个秘密的时候,天下间对他而言就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
不得不说,好奇心害死猫。
除非寸步不离的跟在十二圣天教主这样的人身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这不可能,那是一种禁锢的牢笼,以“谢桢”的性格,宁勿死也不会选择自我禁锢。
城里甚至连风都没有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唯一能听到的声音,估计就是谢桢和莫扶舟的心跳声。
突然,死寂一般的现场更加死寂了,因为连两人的心跳都停止了一瞬。
在长街的尽头,一丧服白幡之人安静地站在那里,就像它一直就在那里一样。
阴森森的,如从人间的地狱走出来。
谢桢妖媚地笑出了声:“这是谁啊?不是一直用尸壳出现在我面前,搞得神神秘秘的,怎么现在却要亲自来了?”
跟在调侃一位老朋友一般。
莫扶舟嘴角都抽了一下,这人怎么跟没长大的孩子一般,这种时候了,居然还在赌气?
真的,若不是赌气,怕是说不出这样的风凉话。
而且莫扶舟的心更沉,因为话被应验了,真的等全城的百姓撤离了,这绝世凶祟才现身。
太荒谬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别人怎么讲恐怕都没人会相信。
这是自出生就建立的三观的崩塌,邪祟居然真的会在意一城百姓的死活,为何?
疑惑也更重了。
那绝世凶祟没说话,.52GGd.而是就那么看向谢桢,时间就如同静止了一般。
唯有天空中出现了四古老的巨门,每扇门上悬挂一古老的青铜古剑。
四扇巨门从天而落,落在登仙城四方,巨门远远高于登仙城的城墙,将整座城包围了起来。
那高度甚至遮挡了天空的阳光。
剑煞之气呼啸而至,金石之声让整座登仙城都在嗡鸣。
大周天诛仙剑阵。
直播平台的观众看得是膛目结舌。
“这他妈真的是一个神仙的世界啊。”
“若这都不能称之为仙,那什么才是仙。”
“我就知道,播主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楼上的忘记了帅哥洗澡的惨痛教训了?”
四扇巨门出现的时候,陈玄也在外面看着,喃喃自语:“竟真动用了大周天诛仙剑阵。”
也就是说,城里面那绝世凶祟出现了。
也不知道,这离剑天镇压当世,冠绝宇内的绝世大阵和那凶祟谁更厉害一点。
大阵将登仙城和外界隔离开来,也不知道城里面的情况如何。
此时,谢桢正在用命调笑那绝世凶祟。
“邪祟我见得多了,但像你这么有想法有抱负,想要开创一个崭新的时代的邪祟,我还是第一次见。”
“若你身在仙盟,恐怕会是一个名传千古的智者,哪怕是最黑暗的大破灭时代,所有人也会匍匐在你名字下。”
“你当初是如何想到这么绝妙的办法的?”
谢桢的语气虽然是调笑,但也透露出来一些佩服。
估计此时也就那凶祟和莫扶舟心里最不是滋味了。
谢桢继续道:“自古以来,邪祟归于黑夜,人类掌管白昼,就像是太阳东升西落的大道规则,而你偏偏要打破这规则,重建规则,重新塑造一个新的时代……”
谢桢自言自语的话还没有说完,那邪祟突然扬了一下手中的白幡。
天空嗡鸣不断,大地都在摇晃。
似愤怒,似在表达心中的不满。
凶祟沙哑的声音响起:“我们……做一个交易如何。”
“今日我不杀你。”
“你将你在时间之河中看到的东西永远埋在心底。”
莫扶舟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凶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居然服软了,以这个秘密为赌,“谢桢”的命为赌注。
谢桢笑得很畅快,一扫近来数日的忧郁。
他就知道,比玩,谁也别想玩过他。
谢桢的笑声一停:“凭什么?你让我不说出来就不说出来?”
“我这人的爱好不多,但别人不让我干的事情,我非得干。”
然后从房顶跃到了莫扶舟身后:“再说,这横跨一个时代,镇压一切的剑阵当前,今日谁生谁死还不一定。”
莫扶舟:“……”
说得比他还有自信。
但或许是因为这位大罗天的名宿太过兴奋,声音听上去居然……特别的年轻,不像是那种只知道闭死关,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
而且这种感觉,总给他一种熟悉感,就像他似曾相识这么一个人,但又他若真认识这样的人,当不会忘记才对。
其实他的感觉的确没错,他从小就听着谢桢的所有消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也不足为奇。
只是以前的“谢桢”那是用废物之名撑起了所有的名声,一时间判若两人的对比,实在难以联系到一块去。
“都说只有神才能创造新的物种,比如古老的传说中,人类是由古神女娲捏土而来。”
“原本这样的神话故事当不得真,但在我从时光之河中窥见你所谋划的东西后,又有些确信这样的神话未必是假。”
嗡。
丧服白幡的凶祟踏出了脚步。
自登仙城外的剑门上,那悬挂的四柄古剑一震,如能净化红尘的剑光铺天盖地地向凶祟涌去。
以前见到的剑气如大河溪流,已经算是极为夸张了。
而现在,身边的一切,皆在剑气之中。
周而复始,是为大周天。
剑气纵横,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只是一瞬间,登仙城变成了剑气的世间,这其中的任何生命,沾之必变成尘埃。
这是一种毁灭一切的剑阵。
大地在摇晃,连城外的陈玄等人都能肉眼看见地着登仙城的晃动。
若不是莫扶舟控制着大阵,光是这么一下,整个登仙城都得毁掉一大半。
战斗开始了。
谢桢也是惊讶:“这剑阵居然如此厉害。”
“怎么办,今日好像未必就会死在这里。”
莫扶舟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情,但那凶祟估计骂娘的心都有了。
没见过生死之间的时候了,还这么能哔哔的。
这张嘴总有一种,想要将堵起来的冲动。
莫扶舟也没有开口,他得专注的主阵。
大周天诛仙剑阵的剑气和一般的剑气不同,乃天外剑煞组成,凶残至极,能摧毁世间一切。
但在那凶祟的白幡前,居然被震碎得重归剑煞之气。
虽然这剑煞之气在大阵中会重归攻势,但能击碎这样无法匹敌的剑气的存在也太不可思议了。
至于谢桢,还在那哔哔个没完没了。
不是不让他说吗?
这世上就没有能约束他的存在。
“一直将我当猴耍,以前不是喜欢对着我笑么?现在怎么笑不出来了。”
语气要多讨打有多讨打。
谢桢突然道:“我现在算不算在和一位创造了新物种的神对抗,仙盟应该将我写进历史。”
莫扶舟实在不想分心,但这人一再提到新的物种,到底是什么?
那凶祟在剑气的潮流中一步一步走来:“今日,你必死。”
谢桢看了看莫扶舟:“你加把油,别真被他走过来了,我负责激怒它,一但它露出破绽,你务必抓住。”
谢桢大声道:“你谋划了那么久的东西,现在就要公诸于世了,激不激动?”
“我帮你算算,登仙城地下的邪窟和你有关吧,也就是从至少从登仙城建立的那一刻起,你的计划就开始了。”
“我姑且称这个计划为新物种计划,或者是你将你自己打造成神的计划?”
凶祟的表情一片阴森。
这凶祟向来表情神秘,能难以自控的露出阴森表情,可见他的内心。
谢桢:“恼羞成怒了?难道你不该感谢我吗?若不是我帮你宣布你伟大的创举,谁能知道一只邪祟这震惊千古的成就。”
“只是可惜了,你创造的那些子民,到头来可能都不知道,创造他们的到底是什么。”
“吼!”
爆发了,撕裂天空的黑色祟气从丧服之中冲天而起,整座大阵都在摇晃,似要将这剑阵直接冲破一样。
谢桢也越说越激动:“一开始我也完全摸不着头脑。”
“直到那人的出现,一个明明有着邪祟特征的普通人类。”
“我脑海中似乎抓到了什么,但哪怕用时光回溯之法也没有找到这人的半点可疑之处。”
“还好,我灵机一动,用时光回溯了那人祖辈几代人。”
“结果,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嘛?”
“啧啧,这人的确没有半点问题,但他的第四代祖先啊。”
谢桢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是活尸啊,哈哈,他的祖先是活尸,由邪祟附在人体而孕育生下的后代,一代又一代。”
“这样的后代还算是人类吗?”
“又或者说,根本就是一个崭新的,能够像人类一样生活在白昼,又能像邪祟一样,作为一个普通人而行走在黑夜之中。”
“而整个登仙城,皆是邪祟的后代,皆是新的物种。”
掷地有声。
“不对不对,不仅仅是登仙城,至少这邪窟三万里之上的所有城池都一样。”
“仙盟数代无数的圣贤都无法解决的灰雾问题,居然被你一个凶祟解决了。”
“解决不了灰雾,那么就让世间生灵拥有能在灰雾中生存的本能,就像鱼能活于水,鸟飞于空一样的本能。”
“若你是仙盟之人,当是举世之奇才。”
“只是不知道,你所创造的新物种能不能被仙盟承认,你所创造的一个又一个国度,在秘密揭开之时,还有没有任何的生存空间。”
“或许只能被当成鸡鸭牛羊一样被圈养起来,被人研究吧。”
“对了,你以为将登仙城的百姓全部撤离,留下这么一个无人的战场,他们就安全了?”
“可笑,说不定他们现在正在被仙盟的人肆意的屠杀。”
“邪祟繁衍的后代,在仙盟的眼中,不过是……一群低贱的品种,哪里有活着的资格。”
嗡!
天地都在嗡鸣,黑色的气息弥漫成巨大的魔神。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真的已经算得上是创造之神了。
它创造的种族,在仙盟眼皮子地下生存,甚至还一直受到仙盟的庇护。
莫扶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样的邪祟,连仙盟都可望而不可及。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真的解决了一直困扰人类的,历史上最艰难的问题。
一只绝世的凶祟,解决了在无数时代都没人能解决的最根本问题。
震惊掉所有人的五观。
甚至让人怀疑,这当真还仅仅是一只邪祟吗?
当然这也抛给了仙盟一个无比头疼的问题,就是那些邪祟借助活尸的身体,生出来的后代,究竟……还算不算人类?
数量……太多了,若仅仅是一开始出现这样的问题,或许还有解决的办法。
但现在……整个登仙城,甚至更多的城池都是邪祟的后代,他们耕种不断,世代相传,已经……延续成了一个有规模的新种族新国度了。
这消息一出,世间将变成一副什么模样,莫扶舟都无法想象。
举世震惊,震惊整个时代。
但……也没谢桢刚才说的,仙盟正在屠杀刚迁移出去的登仙城的子民的事情。
不过,现在的情况就有些古怪了。
原本是这绝世凶祟将他们堵在了这里,如今却成了他们用剑阵将这凶祟困在了这里。
除非这大周天诛仙剑阵破去,这凶祟出不去。
谢桢偷偷地给莫扶舟道:“它分心了,它现在又想对付我们,又想出去救他的子民,正是最好击杀它的机会。”
莫扶舟总觉得这话说得有些不对,就好像正和邪的位置对调了。
一个邪祟,现在正想方设法的破阵去救人。
而他们,却是摆下恶阵之人。
无论如何,阵法晃动得厉害,若是阵破,那些登仙城的百姓会如何他们不知道,但在这里的所有仙盟中人,怕是一个也活不下来。
这样的惊世的秘密被揭露出来,要么杀掉所有知道秘密的人,让秘密依旧是秘密。
要么,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秘密,让秘密不再是秘密,那么杀任何传播秘密的人都没有了意义。
莫扶舟的灵力已经运转到了极致,这时候的确是击杀对方的最好时机,对方的心神乱了,在生死之间的较量,这是大忌。
大罗天的这位名宿也是个奇葩,平时都是邪祟扰人心智,他偏偏要反过来而行之。
邪祟的执念远比人深,想要干扰他们的心智极为困难。
但看这凶祟竟然真的在关心那些登仙城百姓的死活,感觉也挺奇妙。
“杀了它。”谢桢呵斥道。
击杀一位不知道从什么时代活到现在的绝世凶祟,这绝对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登仙城中,大战激烈。
城外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天空中,出现了一连串的光门,自极其遥远的地方,一扇一扇的光门直接出现在了登仙城上空。
有一个人影,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进行空间跳跃,从一扇一扇的门走出来,出现在了天空。
陈玄精神都是一震:“无限任意门。”
“仙盟十二圣天如意天教主百里惊鸿。”
登仙城百姓撤离花费了不少时间,陈玄从一开始就发出了求救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