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神官说到底依旧是仙盟的成员。
不应诏也就代表着叛教。
以前,叛教之人的下场只有两个,要么被仙盟追击回来处罚,要么归于灰雾化作邪祟,世上再无他们立足之地。
但这一次,人数实在太多了,修为更是和斩妖天官平起平坐,再加上夜行神官本就不惧怕黑夜,所以他们哪怕归于黑暗,也不会被灰雾侵蚀发生畸变。
对于后面一点,一直以来都是仙盟难以理解的一种行为,哪怕是修为再高之人,也不可能永远呆在灰雾之中,只要是活人都需要阳光的照射,驱赶浸入身体的灰雾的影响,不然百分百会发生畸变。
但夜行神官不知道用何种方法规避了灰雾的影响,他们也因为这个特性被仙盟委以重任。
事态的严重性超乎了想象,甚至在仙盟的历史上都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些事情。
若说这件事情是巧合,估计没有人会信,但他们又是为何?
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仙盟铁律之下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叛变行为。
是的,叛变,关夫子都不知道该如何用其他词语来美化夜行神官。
“一个人的叛变也就罢,总会有很多原因让一个人走上歧路。”
“然而,接近仙盟一半的实力叛变,只可能是新的信仰形成了。”
“能让一群修为高绝,道心稳固之人不惜代价跟随的信仰,到底是什么?它又有怎么的吸引力?”
关夫子看问题总会和人有一些不同,他现在内心并非愤怒,而是恐惧,恐惧的不是这么多人的同时叛变,而是恐惧的一种未知的信仰,让人无法抵抗的信仰出现了。
新的信仰出现,就代表着与旧的信仰必定发出冲突,而仙盟,正是这无数年来形成的旧的信仰的代表。
还有就是,一种新的信仰,也得有一个领军之人来凝聚,这才能形成气候。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气候早已经在暗处滋生形成,那么这个领军人物又会是谁?
关夫子抬头看了一眼明朗的天空:“要变天了呢。”
“老夫眼看半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没想到还能看到仙盟发生如此的巨变。”
“或许老夫能够见证一个时代的完结。”
“然而时代的终结,新时代的来临前,往往会经历一段难以想象的至暗时刻。”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关夫子的目光又看向远方:“那些老家伙此时,恐怕也坐不住了吧。”
此时,仙盟总部,的确一片哗然。
甚至不知道多少人一时间无法接受。
上一刻仙盟还固若金汤,虽然说最近发生了一些意外的事情,但在这么庞大的仙盟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但突然之间,也就是在刚才那一刻,有人突然告诉他们,经历了无数世纪,为人类奋斗了无数年代的仙盟,突然之间一分为二了。
是的,除了一分为二,他们实在无法形容仙盟现在的情况。
一个人的出走,甚至一群人的出走,都可以称他们为叛逆了,叛逃了。
但接近一半的实力呢?那就不是叛逃,说不定另外一半还反过来指责他们,争夺这仙盟正宗名号。
震惊得膛目结舌。
谁来告诉他们,仙盟真的就在这一刻变成了两个部分?
关键是,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导致这种现状的原因。
他们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
平时威严,肃静的仙盟总部,此时就跟菜市场一样。
不知道互相确认了情况多久,不知道争执了多久。
然后齐刷刷的目光看向最上方。
夜行神官和斩妖天官这个部门一样,一共三百六十五位夜行神官。
但并不是说,夜行神官整个部门就只有三百六十五位,他们还有很多属官,划分成了很多小的分支部门,各司其职的这些分支部门中又有很多人。
夜行神官虽然独特,甚至被称为独立于仙盟之外的一个部门,管理正常人无法企及的黑夜。
但它总归属于仙盟,没有人知道夜行神官的名字,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但每一任夜行神官都是由仙盟任命,任命他们的正是仙盟的创始宗门,帝景天。
仙盟十二圣天平起平坐,没有先后之分,但帝景圣天向来被称为第一圣天。
十二圣天起起落落,甚至很多发生了变故,或者没落了,被其他宗门取代,唯有帝景天长盛不衰,任何的动荡和风雨在它的面前不过都只是一段历史罢了。
帝景天的荣耀也是无人能比,是它们整合了所有宗门,联合在一起,共同抵抗邪祟,这才让人间从邪祟的肆虐中,有了生存的空间,有了发展的可能。
可以说人类的延续,帝景天功不可没。
帝景天的历史也古老得无人能够想象,甚至有人传说,帝景天本就经历过古修士的那段大破灭时代,他们是从最黑暗的时代中走出来的古老传承。
如今由帝景天任命和管理的夜行神官出了问题,众人的目光自然投向了他们。
为首之人是一个身着龙纹华服的年轻人。
帝景天的管理十分不同,他们延续了古修士时代的一些习惯,帝景天的前身又被称为帝景皇朝。
当然,每个圣天都有自己不同的习惯和管理方式,这是别人自家事,仙盟之中向来不会插手别人宗门内务。
看着那龙纹华服的年轻人,有人出声道:“大皇子殿下,可否给我们一个解释?为何由帝景天任命和管理的夜行神官部门,突然独立出了仙盟?甚至在此之前,我们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以及他们为何突然之间做出这样的选择?”
帝景天的大皇子华容,此时也是眉头紧皱。
说实话,最懵逼的该是他们帝景天才对,因为夜行神官除了他们本身的职责外,更像是他们帝景天的私军。
他们一手组建,一手管理的私军,突然反了?
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那种心惊胆战,可以说,他们帝景天比在场的任何人更甚,更无法接受。
“还是说,你们帝景天也与他们为伍,反而是我们被分离了出去?”
这话说得就有点不客气了,有些分裂仙盟的意图。
但此时,作为掌管夜行神官的帝景天嫌疑实在太大了。
“不要说,你们对此一无所知?”
“如果能在你们帝景天眼皮子低下,将所有夜行神官都拉拢叛变,那么这人未免也太骇人了一点。”
得是多大的人格魅力,才能让仙盟一半的势力跟着叛变?
甚至这样的人存不存在,都让人存疑。
华容苦涩着脸,但此时他不得不说话,不得不替帝景天表态。
“诸位,这是赤/裸裸的背叛,无需质疑。”
“我帝景天即便管理不善,但绝不会沆瀣一气。”
“众所周知,我帝景天教主自二十年前无故被袭,身受重伤之后就一直在闭关,这二十年未再任命任何的夜行神官,这二十年对夜行神官也的确疏于管理了一些。”
“具体事宜,需要再查,才能知道真相。”华容几乎是硬着头皮说出这一段话。
二十年前,帝景天教主遇袭受伤的悬案震惊天下,无人不知,以帝景天教主那身盖绝当世的功力,数位教主合力都未必伤得了他,但那一次的遇袭,居然让第一教主受了难以想象的伤,甚至什么交代都没有留下,直接闭了死关疗伤。
当初是何人作案,现在都无人知道。
这二十年,帝景天一直由大皇子执掌权柄,因教主之位如同空悬,帝景天的声誉多少也受了些影响,不然在这仙盟总部帝景台之上,还没有人敢质疑帝景天。
仙盟总部就设在帝景天的帝景台。
有人哼了一声:“再查?如何查?夜行神官本就是仙盟负责情报和战斗的部门,难道还能依靠如意天的情报系统不成?”
看来这人对如意天的情报不力,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众人也是心中感叹。
如今夜行神官众人叛变,仙盟的情报系统大受影响,如意天的情报系统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他们就像瞎子一样,被人戏弄。
如今连夜行神官为何集体叛逃的原因竟然都不知道。
总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堂堂仙盟居然沦落得如此不堪。
而有些人眉头紧锁,就像……有人在故意蒙蔽他们的眼睛,不然这么大的事情,在庞大的仙盟情报体系前,怎么可能做得如此严丝合缝,一点征兆都没有。
就这么一下,就让有规有矩的仙盟一下就乱了套。
如意天的宗老自然也在这次会议之中,说道:“我如意天定会倾尽全力彻查此事。”
声音才落下,就有人嘀咕了一句:“说这有什么用,事情都发生了,你查清了就能让夜行神官重返仙盟?”
声音中多少有些怒气和意气用事。
华容站了出来:“各位,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还是商量一下对策吧。”
众人:“……”
如何是好?
对夜行神官发通缉令吗?
按理,是该这样。
但通缉仙盟一半的势力,多少有些滑稽。
“最主要的还是查明他们叛逃的原因,我们总不能一直被蒙在鼓里。”
一片混乱之中,商议下来也有了些处理的眉目。
第一,让如意天尽全力彻查此事,事情都发生了,虽然让人无法置信,但总得找到理由,总不可能不明不白,好好的仙盟就分成了两半,总得有原因。
第二,各教主的会面得提前了,太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各教主一起商议,拿出个章程才行,他们一直争吵也无济于事。
还有一系列的行动也开始执行。
但那通缉夜行神官的命令,终是没敢发出来,原因有很多,仙盟有骨气的人不少,到不是怕了,而是……实在不明不白了一些。
而此时,登仙城对此事依旧一无所知,还在欢天喜地筹办清谈会。
谢桢的天醒之路这几日算是火遍了整个登仙城。
上一次在修行学院的学生中找出了一个天骄的消息,在各个角落发酵。
平民天骄楚潮的名字响彻一时。
楚潮的事迹也在不断流传,一个默默无闻的学生,蹬上天醒之路,名声天下知。
沧海拾遗珠的故事不外如是。
这也导致了,很多的人,难以想象的人,前来蹬天醒之路。
谁都有可能是那楚潮不是。
清谈会前,整个登仙城就已经热闹得难以置信。
连苏子期都偷偷跑去爬了一次梯子,只是回来后骂咧咧的。
“什么沧海识遗珠?”
“什么嘛,破石头还是块破石头。”
“还是太白仙尊好,破石头也不嫌弃。”
气得他端了一盆馒头在那里埋着脑袋啃,旁边的陈云豹都看呆了:“也……也忒能吃了,真的能吃下去一盆。”
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赶紧顺了两馒头,不然中午都没饭吃。
而此时,谢桢正向天醒之路走去。
天醒之路是需要人主阵的,今天主阵的是陈玄,他也去凑一个热闹,顺便宣传一下发掘人才的天醒之路是他们大罗天的。
别的宗门都抢着主阵,为啥?
因为可以多接触修行学院的学生,这可不是他们主动接触,是那些修行学院的学生主动来找他们,不算违反仙盟规定,其实这就是一个bug。
好处自然多多,因为他们可以点评这些修士,用词稍微讲究一点,就能对这些学生的选择产生很大的影响。
被一位名士亲自点评,那种荣耀,是这些普通弟子难以抑制的,光是冲着这份点评,不少学生心里就已经有了偏向了。
有了偏向代表什么?就是两个同样的选择面前,他们自然而然会选择有偏向那方。
别小看这个好处,十二圣天的实力一向相差不算太大。
所以主阵的人,还都不是各宗的普通人,要么是各宗天下传名的名士,要么就是身份极为特殊,用他们本身的影响力,来给宗门拉拢弟子。
内卷得很,看看,连陈玄都亲自上阵了。
谢桢来得比较早,还没什么人。
应该还没有开始吧。
谢桢一股溜烟地往阶梯之巅跑去。
等到了阶梯之巅,却是一愣,主阵的不是陈玄吗?
为什么换成了莫扶舟?
那个胳膊上站个玄凤的大侄子告诉他今日主阵的是陈玄真人啊?
莫扶舟也有些愣神的看着谢桢。
是真的有些愣神,谢桢……跑上来了?
可……可是他已经开启了阵法。
天阶九十九梯,他……是如何能跑上来的?
眼睛中莫名的光芒闪动,看向谢桢的表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谢桢正擦着汗水:“最近太久没锻炼了,还有一点累。”
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被那大侄子坑死了。
莫扶舟:“……”
半响才问了一句:“你的剑法练得如何了?”
谢桢随口答了一句:“也就那样,进步很慢啊。”
莫扶舟“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能爬上九十九阶的天赋,到底算什么呢?
为何他总觉得谢桢身上如同隔了一层看不清楚的面纱了一般。
特别是将他从小得到的那些关于谢桢的消息联系在一起,更加觉得荒谬。
那些消息,太具体了,什么谢桢蠢笨如同朽木,连大罗天最基本的功法都学不会。
庸庸碌碌,堪比凡人。
但……到底是学不会,还是不愿意学,亦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才让他听到那些消息?
这倒是有意思了。
谢桢摸了摸自己红扑扑的脸,问道:“怎么了?”
莫扶舟今日为何如此奇怪,就像他脸上长了一朵花一样,一直看过不停。
莫扶舟说了一声:“无甚,只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谢桢心道,怪人,说话莫名其妙。
抬头看向天空,为了缓解尴尬,无话找话的道:“你发现没有,最近几天登仙城上空多了好多任意门,如意天的人没事就这样传送来传送去的吗?”
谢桢还不知道夜行神官集体叛逃,如意天倾尽全力调查的事情。
其实何止登仙城,其他的一些城市也是同样的一番场景。
如意天是十二圣天人口最多的,势力也是分布得最广的,他们被称为仙盟的眼睛,掌控情报系统也并非浪得虚名。
莫扶舟也在看着天空。
以这么密集的调查力度,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有结果了吧。
也不知道,这让整个仙盟动荡的消息会是什么。
这时,已经有人在攀爬阶梯了。
谢桢咦了一声:“已经开始了?”
莫扶舟瞟了谢桢一眼:“恩,刚开始。”
谢桢心道,这下好了,想要下去,也得等结束。
愁人。
还好,他还可以玩水镜卡,尴尬气氛下有一只手机的重要性。
找人聊天打发时间,首先他得找到那个假传消息的大侄子。
此时,那手臂上一只玄凤鹦鹉的大侄子正雄赳赳气昂昂地在一群侄子里面吹牛逼:“哼,还得靠我,要是靠苏子期,黄花菜都已经凉了,你们说苏子期去了大罗天,他能顶啥用。”
一群大侄子一个劲点头。
这时正好收到了谢桢的消息。
大侄子:“咋……咋办?”
“还能怎么办,就说你脑子不好,一时间记错了,陈玄真人是明天主阵。”
“记得让扶舟剑仙明天也去,哈哈。”
谢桢是度秒如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趁停下阵法的空隙,这才跑了下去。
莫扶舟看着谢桢的背影,总感觉有什么东西遮挡了他的眼睛,就如同一叶障目。
什么绝世的天骄,什么惊世的妖孽,与能攀登上九十九阶梯的谢桢这个天下皆知的废材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天下皆知的废材?”莫扶舟的嘴角都上扬了起来:“你到底还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
莫扶舟想了想,给东方欲晓发了一条消息:“你们上央宫是不是有一种十分奇特的言灵卡,能让人无法撒谎,如实回答一切问题。”
东方欲晓回复道:“是有一张这样的卡,多用于审讯,我们有严苛的规定,不能对凡人使用。”
莫扶舟答道:“并非凡人,而是……一个嫌疑犯,一个可能擅长用谎言蒙骗天下的嫌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