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两语之间,老太太对这个知书达理的沅小姐愈发的满意,最后亲昵的握着她的手道:“我们家老四,是个好孩子,老四的心思你应该也能看的出来,如今你家小璟儿给我家老四当徒弟,若是能亲上加亲,自然更好。”
魏华年听了这话并没有表态,脸却是红了。晚秋在一旁听着,愈发觉得驴唇不对马嘴,心想这老太太莫非是糊涂了,她可知道她现在面对的,是当今皇帝的长女,元昭长公主么?
她定然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定然不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魏华年临走的时候,周老太太非要送她到门前,魏华年只觉得这个老人家心肠极好,觉得愈发的亲切。
她回到府里换好了宫服,又立刻马不停蹄的便要进宫去,今早宫里传了话来让她速速进宫,她因为要送魏璟睿来周府,自然就让晚秋跟那传信的公公回去跟长孙皇后说,她要晌午的时候才能到宫里去,若无要事,让皇后娘娘等一等罢。
进了宫里,凤栖宫的新晋总管小顺子公公早已经在宫门前等候,他一路领着魏华年和晚秋二人来到长孙皇后的凤栖宫内。
这次的小顺子显然没有上次见他的时候话多了,不过此人是紫宸宫那边放到皇后身边的,魏华年也不想与他有些什么无畏的交集,因此他不多话,倒也是好事。
魏华年见到长孙皇后的时候,她正坐在软塌上,手中拿着一个金杯,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味,闻起来倒很像是西域进贡来的葡萄酒。
魏华年向长孙皇后行礼:“儿臣拜见母后。”
长孙皇后淡淡的向她看过来:“平身吧,看座。”
魏华年规规矩矩的在一旁坐下来,不再多说话,只等着长孙皇后的训示。
等长孙皇后终于喝完了她桌上宝玉壶中的酒,这才挥手驱散了众人,流苏姑姑原本在一旁伺候着,长孙皇后却把她也赶了出去。
片刻之后,整个大殿中只剩了魏华年和长孙皇后两人。
魏华年笑问道:“母后今日为何有如此好兴致。”
她指的是长孙皇后饮酒的事。
长孙皇后指着桌上的宝玉壶道:“紫宸宫得了陛下赏赐的三壶葡萄美酒,说她不敢独享,一壶给了太后送去,一壶便给了我凤栖宫,既然她一片好意,我若是不当着她的人的面喝完,又会被她在皇帝面前说道是非,说我刻意针对她。”
魏华年顿了顿,问道:“连这等小事,她也来您面前……炫耀了么?”
宸贵妃的行事作风一向都是高调的很,凡事处处都想要压别的宫一头。
长孙皇后苦笑道:“小事?今日西域使者进宫里来,朝见过后便是皇帝宴请西域使者,在宴会上使者说要进贡给我大晋朝三壶上等葡萄美酒,皇上当即就令宫人送往紫宸宫,听说,各宫都在眼巴巴的看着。本宫今日身子本就不适,便没去宴上,太后差人来知会本宫这件事,还说,要本宫好好握住皇后的权柄,统御六宫,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
魏华年想了想,道:“看来,紫宸宫把太后也给得罪了。”
长孙皇后道:“得罪又怎么样?太后自己不动手,反而来给我施压,怕不是要……”
“母后,”魏华年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问道:“您今日身体不适么?昨天夜里凉,是着了风寒?可有让太医来看吗?”
长孙皇后摇摇头,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慵懒,兴许是喝了整壶的葡萄酒喝醉了:“无妨,只是有些虚热,太医已然开过药了。”
“那便好,”魏华年放下心来,问道:“母后找儿臣来,是为着什么事?”
长孙皇后道:“明日你父皇去祭坛祭天,为着大军出征祈福,你可有接到圣旨么?”
魏华年点了头:“昨日便已经接到了,圣旨上说,明日要儿臣和阿璟一同随行。”
长孙皇后强打着精神道:“凡是有了封号的公主皇子皆会随行,皇帝却独独漏下了你大哥,他得知了定然不快。”
魏华年只道:“父皇也不是没再给过大哥机会,上次工部修河堤,也是让大哥去的,这次不用人家使绊子,他自己手底下的人把钱给贪了,他却因着贪污银钱的官员是他爱妾的父亲,便想要帮那昏官蒙蔽过去,这才让人给抓了把柄。”
长孙皇后闻言,原本想要为大皇子魏承禄辩白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眼神中也只剩了醉意和怜悯。
到底是亲儿子,亲儿子不争气,她也是没有办法。
长孙皇后黯然伤神了一会儿,又问下面坐着的魏华年:“本宫听闻了韩大将军遇刺一事,如此一来,你舅父兴许会被皇上从岭南喊回来重新带兵。”
魏华年道:“父皇忌惮舅父至此,定然不会让他回来。”再说,长孙盛同天顺帝早已经不是一条心,这一点身为长孙盛亲妹妹的长孙皇后,就算魏华年不说,她应该也是知道的。
长孙皇后唉声叹气道:“唉,本宫又有什么法子,昨日收到你舅父的家信,他同我说想吃京城的糖果子,岭南那边街市上没有,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我。”
魏华年道:“他这是要您帮他在父皇面前说话?”
长孙皇后点了头:“是这个意思。”
魏华年思虑了一会儿,赶在韩禀信被人刺杀的这个节骨眼上,若是长孙盛让皇后去说情,说他想要回京城,让皇帝把他调回来,依着皇帝多疑的性子,定然就会把长孙盛遇刺的事情怀疑到他的头上,到时候长孙皇后说不定也会遭牵连。
长孙皇后道:“本宫也知道此时去和皇帝说不妥,可是你舅父他……”
魏华年勾了嘴角,笑道:“舅父不是说想念长安城的糖果子么,母后你差人去宫外买上几斤,令人快马加鞭送去便是了,也好解了舅父对长安城的念怀。”
长孙皇后闻言,原本醉意朦胧的眼里忽然有了一丝光彩:“元昭,还是你的法子好,本宫这便差人去办。”
魏华年点了头,她今日进到宫里来,许是皇后喝醉的缘故,接下来她说话东一头西一头,也没个重点,魏华年只是听了之后提出自己的意见,没一会儿,皇后便直接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魏华年出了凤栖宫的大殿,让流苏姑姑进去给长孙皇后拿一条毯子盖上,生怕她再受了风寒。
魏华年前脚刚要走,就见着六皇子魏天临正带着两个小太监往凤栖宫的方向走。
六皇子乃是皇后所生,他长得眉清目秀,同魏华年一样都随了长孙皇后,只有大皇子魏承禄的眉眼长得更像皇帝魏坚。
魏天临虽然还未成年,但是眉宇之间已然尽是少年郎的英气,走起路来昂首阔步,一路走来身边的宫人们都跪地行礼,他只是略一摆手,喊一声:“都起罢。”
他见了魏华年,方才一张不苟言笑的小脸瞬间露出笑来:“皇长姐!”
魏华年闻声看去,就见着他步子也急促了些,一路快走的来到魏华年面前,弯下腰便行礼:“天临给皇长姐请安。”
“快平身,”魏华年拉着他的胳膊,让他直起腰来,笑问道:“今日没去念书么?”
魏天临难过的道:“原本是想去的,可孙老太傅告假了,听说孙老太傅的夫人昨夜去了,他一定很伤心罢。”
魏华年摸了摸他的头,宽慰道:“生老病死是人世间的定律,非人力所能及,我知你心善,但这些你也无力改变,对吗?”
魏天临撅着嘴点点头:“皇长姐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我一想到孙老太傅一把年纪了还要经历这些,我就跟着他难过。不过……父皇同我说过,身为皇族子弟,不应该有这些怯懦的心思。”
魏华年问他:“那你觉得父皇说的对么?”
魏天临想了想,小声对魏华年说:“我觉得不对,我不想变得像父皇一样。”
魏华年摸了摸他的头,道:“天临,皇长姐希望,你永远都会这么想。”
gu903();魏天临十分郑重的点头:“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