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局势得到控制之后,严浩所带来的严家军,浩浩荡荡的闯了进来。
严浩跟随者严仲禾从殿外走入,严浩来到周锦鱼身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了句:“驸马爷,无事吧?”
严仲禾眼中倒是带着关切的道:“是啊,本将来迟了,驸马爷你受苦了。”
周锦鱼此时身上已经血迹斑斑,若不是魏璟睿在她身边扶着她,她根本再无力支撑下去。
但她却扯着嘴角,笑看了严仲禾父子二人一眼,说道:“死不了。”
严仲禾闻言放下心来,他目光在魏璟睿脸上一闪而过,继而对周锦鱼说道:“如今反抗军已然全部被拿下,做无畏反抗的已然尽数斩杀。”
严仲禾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放下了心中的那个包袱,沉声道:“此战,胜了!”
周锦鱼点了头,叹道:“还好,胜了。”
她此时已然身受重伤,既然局势已然稳定下来,魏璟睿便要伸手给她把脉。
周锦鱼颤巍巍的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魏璟睿把完了脉,俊眉紧皱,看向周锦鱼的目光中满是责备,却又故作嫌弃。
周锦鱼被他看的心虚,扯着嘴角笑笑:“别生气呀,我这不是没死呢么。”
周锦鱼这么一说,魏璟睿便更气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开玩笑。
好在她身上的剑伤都没有伤到心脉,魏璟睿挥了挥手,殿外的一个白衣姑娘拿着一个药箱走了进来。
周锦鱼打眼一看,不是当日的阿婉姑娘又是谁?
阿婉走到周锦鱼身前,半是心疼半是埋怨的对魏璟睿道:“璟睿哥哥,你方才不让婉儿跟你一起进来杀坏人,这才导致了周伯伯受伤。”
周锦鱼差点因为“周伯伯”这个尊称给喊得背过气去,她在山谷中,自从神医老头死后,便已然换上了女子的装束。
这次外出是为了方便行事,这才再次换上了男装,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周锦鱼方才被砍了几刀她都能觉得自己能再撑一会儿,可这丫头的一句“周伯伯”,却让周锦鱼差点吐血。
周伯伯?
她如今才刚到三十岁好伐,怎么就成了伯伯了?
周锦鱼不禁觉得好笑,不过又一琢磨阿婉姑娘方才口中的话,忽然觉得魏璟睿这孩子真是知道疼人。
魏璟睿带人在殿内作战,他便让姑娘在外面躲着,果真是个大丈夫。
此时,魏璟睿挑眉看着阿婉。
阿婉反而在他的眼神下逐渐心虚起来,立刻改口道:“是是是,璟睿哥哥做的是,阿婉学艺不精,不能进来给璟睿哥哥添乱。”
魏璟睿这才满意,他手中动作一直不停,从方才他接过阿婉姑娘手中的药箱开始,他便已然给周锦鱼的伤口上药,进行包扎了。
周锦鱼依稀记得,神医老头刚去的那年,有谷外的村民们进山谷来求医,他在得知了神医老头的死讯之后,正嚎啕大哭绝望之际,魏璟睿忽然背着神医老头的药箱过来了。
他轻而易举的便治好了村民的病,后来,来山谷里求他治病的村民便越来越多。
久而久之,魏璟睿便有了“小神医”的称号。
周锦鱼一度以为,他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大夫的。
不过,小包子却不仅在学医上做的好,他念书也好,武功也好,是个文武全才。
周锦鱼包扎完毕,看着魏璟睿问道:“是你母亲让你来的?”
魏璟睿点了点头。
周锦鱼笑的灿烂:“你母亲总是这样心疼我,都要让我开始不好意思了呢。”
魏璟睿:“……”
您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好么。
此时,皇宫的反抗军已然被全部拿下,严仲禾的人马却迅速退了出去,只是守在皇宫周围,表明他严仲禾并没有自立为王的反心。
五日后,分散在京城的残余反抗军,则是被严家军穷追猛打。
多半都被严家军全部斩杀,而少部分则是被严家收编,还有一部分则是逃出了京城,逃亡各郡各县。
周锦鱼让严仲禾派人向外传出消息,说严家军已然将京城的反抗军尽数消灭,逃亡的百姓们纷纷响应,奔走相告,开始带着举家老小往长安城赶。
随着严仲禾放出消息,长安城被控制住局势,反抗军全部被消灭,而拥立新君登基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事实上,在他们拿下皇宫的第一天,周锦鱼便已然建议严仲禾,立刻迎在他府中地下密室中暂时躲避的杨妃入宫。
只要身怀有孕的杨妃入了皇宫,那么无疑是给了天下一颗定心丸。
当全天下都以为,天元帝的子嗣已然被反抗军尽数斩杀之际,杨妃以及她肚子里孩子的出现,无疑就是一个正统一般的存在。
周锦鱼在天下大定之前,是没打算回去的。
她要等到新君继位的那一天才能走。
她虽然不能立刻回去,早早的修书一封给魏华年报了平安,魏华年来了信,上面只写着四个字:盼卿早归。
周锦鱼夜里抱着那封魏华年传来的信笺在驿站睡下,仿佛鼻尖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梅花香气,一觉好眠。
周子牧带着周家上下回到了周家,此时的周家已经被反抗军砸的破烂不堪,不过好在他们没有放火烧房子,而周子牧虽然为人死板,但周玲儿却是不傻,周玲儿手中攥着周家所有的地契,只要地契还在,那么重建周家也是迟早的事儿。
周锦鱼又回到了周家暂住,周家上下立刻给她收拾出了一间干净的房间,她并不想再回到驸马府去住,如今魏华年不在府里,她便是回去了,也见到想见的人,还不如回周家去,能热闹些。
周玲儿虽然已然嫁了人,但她依旧和她的夫君时常回来看周锦鱼。
周家上下似乎不再在她面前提起柳氏,周锦鱼明白,他们这是怕她难过。
周锦鱼在周家,也刻意的避开了柳氏常去的账房,还有书房,甚至柳氏的院子也不知被谁封了起来,不让任何下人进入。
周锦鱼知道,自己再这样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
因此,在一日清晨,她终于有勇气,再一次走进了柳氏昔日所住的院子。
周锦鱼来到院中的树下,忽然记起来,当年柳氏曾经在这颗树下,帮她一针一线的缝一件新衣裳。
那时候的柳氏要照顾着米铺的生意,却依旧愿意拿出时间来,亲自为她赶制一件过冬的新衣裳。
里面的一桌一椅,也早已经恢复成了当初的样子。
但那些桌椅虽然是一样的款式,但却是崭新的。
她便知道,有些东西,再也不回去了。
有些人,失去了便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她刚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脚下的方砖有些松动,周锦鱼又微微用力,踩了一脚,忽然惊觉,那块方砖下面可能是空的。
她心下疑惑,弯下腰来。
把那块方砖顺着缝隙,用匕首撬开。
下面果然是空的。
并且,在那里还放着一封不知道已经放了多久的一本书,书皮上并未写字。
周锦鱼拿出了书来,走到窗边,一页页的开始翻。
借着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她方才看清,书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是柳氏记录了从她出生开始,到她一日日的长大,所发生的大半事情。
前面的那些日常琐事,几乎她都记不起来,但柳氏却一件件的记录下来。
包括她第一次喊阿娘,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去学堂被先生骂。
周锦鱼就站在窗户前,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仿佛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恍若未闻。
等她快看到最后的时候,记录却是越来越少了。
往往都只有一句话:锦鱼今日来了信。
或者是:锦鱼一月未有信至。
要么就是:天冷了,不知锦鱼添衣否。
周锦鱼翻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上面不再是周锦鱼出世以后发生的事。
而是之前。
上面是柳氏写了一个故事。
说,京中原有柳氏女,同她父亲手下一名幕僚彼此倾慕。
后因幕僚不忍百姓被京中大员之亲信抢吞田地,幕僚代表受苦百姓击鼓鸣冤,虽被陛下赏识,却终因得罪权贵,被冤入狱,判以斩首之刑。
虽然,在这个故事里,柳氏只用了几句话来记录整件事,但周锦鱼却在这寥寥几字当中,对那位幕僚的气节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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