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鱼率先打破了沉默,说道:“冯蔚之的事情,你全都知道了吧。”
郑霓裳轻轻点了头,说道:“罪妇已然知道。”
周锦鱼道:“我答应了他,保你和你腹中胎儿的性命,今日来,是要接你走的。”
郑霓裳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问道:“他一定会死么?”
周锦鱼嘴角依旧在温和的笑着,点了头:“嗯。”
郑霓裳忽然看向周锦鱼,她低低的哀求着,声音带了几丝暗哑:“周公子,我求求你,你能不能放过他?”
她说着,抓住了周锦鱼的袖口:“蔚之他杀了周夫人,我知道他对不起你,周公子,如果你愿意放过他,我们二人,再加上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做牛做马,我们都会补偿你的。”
周锦鱼面无表情的推开她的胳膊,只是看着她,反问道:“郑郡主,你扪心自问,抛开我同他的私人恩怨,站在天下百姓的立场,你说,冯蔚之他该不该死?”
这句话,让郑霓裳怔住了。
周锦鱼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等你想通了,可以去周家找我。”
郑霓裳木讷的点了点头,喃喃道:“多谢周公子,我知道了。”
周锦鱼点了头,向门外走去。
她出了门,便有几名士兵围上来,恭敬的向她齐齐一抱拳:“大人。”
周锦鱼点了头,说道:“这几日你们便守在这里,保护这位……”她顿了顿,想了个称呼:“保护这位冯夫人吧。”
“是!”几名士兵齐齐应声。
周锦鱼独自回了周府,周子牧正在拿着周玲儿带回来的那些地契清点账本,周锦鱼路过正堂,喊了声二哥。
周子牧从忙碌中抬起头来,对着她点了下头。
周子牧笑着问道:“回来了?”
周锦鱼应了声,便准备回房。
周锦鱼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着在桌前重新陷入忙碌的周子牧说道:“二哥,你若是累了,便休息一会儿,这些东西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完,索性慢慢来,不急的。”
周子牧抬起头来,随口应道:“快忙完了,你先去休息吧。”
周锦鱼忽然觉得,自从阿娘不在了之后,她家二哥似乎在一夕之间,有了一家之主的样子。
周子牧主动辞去了朝廷的官位,转而开始着手周家的生意,如今周家的米铺也已经在长安城暂时起来了一家,过段日子,其余的店铺应该也会陆续的开张了的。
周锦鱼心中一阵唏嘘,往日的周子牧,又哪里是这个样子?
以前的周子牧是个脑子里只有圣贤书的书呆子,如今竟然也能对着新招上来的伙计们大声呵斥,对于那些偷奸耍滑的,二话不说直接辞退,伙计们都畏惧这位颇有手腕的东家,做起事也便开始麻利起来。
周锦鱼对此倒是没有多少感怀,毕竟人总是会成长的。
如今的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满腔怒火,只想着报仇的周锦鱼,和魏华年在谷中生活的这段日子,在柴米油盐的浸染之下,她早已经褪去了所有的浮躁。
而周子牧,亦如是。
到了第二日,午时三刻,冯蔚之被拉到刑场上行刑。
围观的百姓们全都对这个反贼恨的咬牙切齿,纷纷拿出烂菜叶来往他身上丢。
周锦鱼站在人群里,看着满身脏污的冯蔚之,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丝毫当年那个骄傲的京城第一公子的样子。
监斩官看了一眼天际,随即大喊了一声:“时辰已到,行刑!”
刽子手手中的刀高高举起,手起刀落,冯蔚之的人头瞬间滚落在监斩台上。
围观的百姓见状,口中发出了一阵叫好声。
当监斩官又说,把冯蔚之的尸体挂在城墙上,曝晒十日之后,百姓的欢呼声便更高了。
人群中的百姓们还在愤愤着,他们彼此间说着什么,但周锦鱼却不想再听下去了。
周锦鱼从围观的人群中默默离开。
如今冯蔚之已死,她娘柳氏的仇,也便算是报了的。
那便意味着,她和冯蔚之的恩怨,从此两清了。
至于他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周锦鱼并不想再去做什么为难,她也从未想过要去为难。
她回了周家之后,去了周家的祠堂,此时,柳氏的牌位正立在周公辅的灵位旁边。
周锦鱼在里面跪了一会儿,忽然有下人来报,说有几个军爷在府门前,要见她。
周锦鱼吩咐让那几个人来正堂来,等周锦鱼见了来人,正是她留在郑霓裳那里的人。
为首的男人对周锦鱼行了礼道:“大人,冯夫人在得知了冯蔚之的死讯之后,自尽了。”
周锦鱼怔了怔,点了头:“我知道了,不过……。”
她想了想,又疑惑道:“不是让你们看好她么?她是如何知道的冯蔚之被斩首的消息?”
男人顿了顿,有些为难,却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是周三小姐跟她说的……小人发现的时候,冯夫人已经投井自尽了。”
周锦鱼一愣:“是玲姐儿做的?”
男人道:“是,周三小姐在冯夫人投井之后,便离开了。我们也不敢让她来府上,便放她回去了。”
周锦鱼挥了挥手:“好,我知道了,你们还要辛苦一下,把冯夫人的尸身好好安葬,入土为安吧。”
男人立刻道:“是,小人这就去办。”
关于郑霓裳的死,周锦鱼犯不着去因为这事儿再去找周玲儿去说道。
毕竟人已经死了,况且周玲儿想要为她们娘柳氏报仇,她是一直都知道的。
只是她没想到,周玲儿竟然会对郑霓裳下手。
其实她并不相信,仅凭着周玲儿的几句话,便能激的郑霓裳投井。
所以,郑霓裳定然是一早便怀了自尽的心思的。
郑霓裳一死,她和冯家的恩怨,也随着郑霓裳腹中那个拥有着冯家最后血脉的孩子的死去,而彻底烟消云散了。
当天夜里,严仲禾那边传来消息,说严浩抓人不利,周锦鱼很是诧异,带着五千精兵去拿人,竟然还让袁天放给逃了?
究竟是严浩办事不利,还是另有隐情?
她却来不及思考这些了,因为很快,宫里便传来消息,说杨妃怕是要临盆,要让周锦鱼赶紧进宫去。
小太监的话说的急,周锦鱼说自己马上便去。
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倒是周子牧有些犹豫的看着周锦鱼问道:“四弟,杨妃娘娘生产,为何宣你进宫?”
“啊……”周锦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道:“许是杨妃娘娘觉得我亲近吧。”
周子牧一愣,斟酌着道:“锦鱼,你应知道男女之别,这事若是传了出去,怕是不妥。”
周锦鱼一想也是,目前整个长安城的人皆以为她是男子,若是她进了宫里,守在杨妃宫前等她产子,传扬了出去,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儿。
可她若是不去,那个柔弱的女人能否撑得过去?
再说,她上回答应了她,说等她生产的时候,她就进宫去,在外面守着她。
周锦鱼正犹豫间,就听小太监道:“周大人便跟着奴才去吧,此事周大人和二公子不必担心,杨妃娘娘吩咐过了,她同您都是自家人,但为了避嫌,周大人随着奴才走后门便是。”
周锦鱼见杨妃全都安排好了,也便点了头道:“还请公公容我换身衣裳,去去就来。”
小太监行了礼道:“大人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