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你就带人上山,去把她抓回来。”张珩开始下命令,最简单的方法往往最有效,自己就不该任由她行事,最后搞得自己如此狼狈,还要上山去求着她回来,还得看她脸色谨言慎行着,唯恐又惹她生气。
小德子万般无奈,只觉得张大人此刻完全失去了往常的冷静。
“张大人,即便人能抓回来,但心未必回得来啊。到时候,沈姑娘整天带着怨气,您心情也不会好过,是不是?”小德子苦口婆心地劝道。
张珩思索了片刻,随后又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依我看,沈姑娘既然是跟着惠太妃出去的,当惠太妃回来了,她自然而然就得跟着回来了。只不过,惠太妃出宫是皇上开许的,得想点说得过去的法子,让她老人家名正言顺地回宫才行。”小德子思忖道。
“这倒不难”,张珩跟着说道,“要不了多久,就是先皇的忌日,惠太妃肯定要下山,前去太庙里祭拜的,到时再找个缘由拖住她,让她待在宫里。”
小德子连忙点头称是,这才是自己认识的张大人,凡事会分析会思考,而不是不假思索地胡来。
第25章他的过往
青鸾山上,沈菱月坐在院前,一边捋着阿黄的长毛,一边喂给它东西吃。天气渐渐转冷,沈菱月开始止不住地咳嗽。
正当秋云发愁沈菱月一到天冷就犯旧疾时,小德子带着药材上了山。
“沈姑娘,天气凉了,担心您在山上吃不消,我便给您送来了上等的药材。”小德子说完便将药材一股脑地塞给了一旁的秋云。
正当秋云满心不乐意张珩的人再次前来叨扰自家小姐时,小德子连忙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煎药吧,没看见沈姑娘一直咳嗽?”
待秋云心怀愤恨地离开之后,阿黄又开始朝小德子不停地叫。
小德子连忙离沈菱月远了些,随后满脸堆笑着说道:“沈姑娘,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菱月头也未抬地说道:“如果是他叫你来的,那就什么都不要讲。”
“我……我是自己主动要来的,跟张大人没关系。”小德子连忙摆手说道。
这话鬼才信!沈菱月不以为然地白了他一言。
“沈姑娘,要不我给您讲一个故事吧。”小德子讨好地笑道。
沈菱月一直对小德子能跟在张珩身边感到诧异,张珩如果是一只严谨凌厉的苍鹰,那小德子就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鸟,整天叽叽喳喳个不停。不知道张珩为何会选择小德子做跟班。
未等沈菱月回应,小德子便也坐在院前的台阶上,自顾自地讲起了故事。
“多年前,宫里来了一拨新人。那时候,大家都盼着能分派到得势的主子跟前做事情。可就有那么一个人,宁愿去御药房每日挑拣药材,也不去鞍前马后地听人差遣。后来周围的人才弄清楚,他喜欢看书,御药房里有关于草药的书,他每天闲时便拿出来看。有一次,有位主子服的药材出了问题,惹了麻烦的掌事公公害怕担责,便把他叫出来顶罪。二十皮鞭下去,打得人血肉模糊,但他咬牙挺了过来。后来,他被罚没到监刑司,负责处理被行刑之人的尸首,整天面对着血腥和惨状。在其他人看来,那是最下贱的差事,大家宁愿去做苦差,也不愿沾染这些晦气。宫里生存不易,他被各种打压和排挤,整日被人欺负,有时连残羹剩饭都吃不上,稍有不慎便被人责罚,自那以后便落下了胃病……”
听了小德子的讲述,沈菱月知道故事里讲的人就是张珩。以前只偶然听到皇上曾说过,张珩曾处处受人排挤欺负,但眼神里总憋着一股不肯服输的狠劲儿。只是没有想到,他从前吃过这么多的苦,也没想到他是这样落下的胃病。
“沈姑娘,我讲了这么多,只是想说,张大人他并不是冷酷无情之人,他是一路踩着荆棘、拼着心血熬过来的,最一开始他只是想着每日能读书而已,他有自己的难处和苦衷,他有他的壮志未酬和求取不得。外面的人都说张大人位高权重,仗着皇上的信任一手遮天,可是,有谁会知道,张大人文才武略,样样精通,若不是身份所限,他本应能科举高中,成为大周国的青年俊才,而不是囿于禁卫司,成为别人口中的阴险狠毒之人。可他也只能如此,才能在这吃人的深宫里活下来,直到今天。”小德子说完之后,自己也忍不住怅然长叹。
沈菱月听完小德子的叙述,才明白为何张珩会选择将他留在身边,他是极懂张珩的人,而不仅仅是会溜须拍马。
“沈姑娘,你别看张大人做事总是雷厉风行,但他也有自己的短处,他有时会拿捏不好分寸,尤其是面对自己喜爱的人和物,他害怕拥有,但更恐惧失去。他想用自己的方式去表达喜欢,但往往不得要领。可他不是心思极坏之人,他只是在面对自己把握不住的事情时会失了冷静。”小德子边说边看着沈菱月黯然若思的神情,不由得想到,要是真按照张大人的想法,把沈姑娘绑了回去,此时此刻指不定会闹僵成什么样。
待小德子讲完故事离开后,沈菱月的心思极乱,连阿黄在旁边叫了半天,都没有注意到。本来在尽力忘却的人和事,随着小德子的到来,又开始不断侵占着自己的脑海。
沈菱月手抚着腮,一时间头疼不已。小德子说张珩面对喜欢的人与物时,会不知道如何去表达,往往不得要领。自己是张珩喜欢的人吗?如果是,会是哪一种喜欢呢?是高兴时拿来逗弄的喜欢吗?沈菱月愈发觉得,自己越想越乱,越想越纠结。
寒风掠过,没多久,先皇的忌日便到了。沈菱月跟随惠太妃前往太庙,去参加先皇的祭礼。大周讲究以孝治国,皇帝一大早便赶至太庙,率领皇室宗亲和文武大臣前来行礼祭拜。
惠太妃给先皇的牌位进过香之后,便到了偏殿去休息。沈菱月则代体弱多病的姨母在佛堂里念经,给先皇祈福。
正当沈菱月专心念经之际,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沈菱月侧头望去,只见身着官服的张珩来到了自己近前,手上也拿着一本经书,随后坐在了一旁的团垫上。
“你来做什么?”沈菱月一脸戒备地问道。
张珩看着沈菱月,一张俊脸上笑容很是云淡风轻:“我来念经啊,皇上处理朝政繁忙,我来代他为先皇祈福,以表孝心。”
沈菱月一时间无话可说,便不再理他,转过头来继续念经。
随后,张珩也拿着经书开始大声念了起来,念的跟沈菱月还不是同一本经。沈菱月不堪其声音干扰,于是说道:“你就不能默默地念?”
“你这要求很是奇怪,你能出声念得?我念不得?”张珩反问道。
“你……”沈菱月被问得哑口无言。
随即,张珩合上经本,凑近了说道:“要不然,我们二人一起念你这一本吧,以免相互产生干扰。再说,两个人一起念,功德更大,先皇肯定受益更多。”
沈菱月无语地看着眼前的张珩:“念经讲究的是恭敬、心诚!”
“我当然心诚了,先皇在天有灵,定能感受得到”,张珩说道,“反倒是你,不要心有杂念,想些不该想的。”
沈菱月气道:“我哪里想了不该想的?”
“没想便好,专心念经吧。”随即,张珩紧挨着沈菱月坐了下来,将头靠近沈菱月的肩部,看着她的经本,顺着她刚才的进度继续往下念。
沈菱月明显感受到耳边传来的张珩的气息,便转过头来,嗔怪地看着他。
张珩一脸无辜地问道:“怎么不念了?”
“你离我这么近,我没法念。”沈菱月气呼呼地说道。
张珩笑了笑:“都说了你要专心才行。你要是真的心无杂念,理会我做什么?”
沈菱月涨红了脸:“你不要贼喊捉贼,倒打一耙。”
“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只是一心想和你一起念经而已。”张珩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