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士仪姐妹两与周婉一同去了周家的包间,向周母问过好后,才携手回到自己包间,哪知道就这几步路遇到了张乔,张乔带着丫头准备离开,两拨人正好遇上了。
张乔的伯父张英本是同平章事,因故被贬相,左迁到外地做节度使,之后才调进京担任枢密副使,而接替宰相的就是陆观,陆观与张英政见不一,算是政敌,因此张乔见了陆家姐妹便有些不得劲儿,不客气地说:“陆姑娘,听说袁举子落榜了,你这是又来重新相看人?”
她知道袁安之的事情并不出意外,因为达官贵人们替女儿相看,通常在省试后就会大致确定人选,就比如说陆观看上了同乡举子袁安之,张家看中了宋淮。只是周婉体贴人,不提这事儿,张乔却明晃晃地说出来了。
酒楼这种场合,陆士仪不想同她起争执,让别人看笑话,于是不理会她,拉着二姐打算走。张乔给了侍女一个眼色,侍女快步拦在她们面前。张乔笑道:“咱们也算是闺中好友,好不容易见面,我想同两位陆姐姐说说话呢。”
陆士仪被她气笑了,反问道:“说什么话?”
张乔奚落道:“比如说,你的父亲陆宰相排摈忠直、结党专权,惹得人人怨恨。”
陆士仪冷笑道:“这个人人指的是你张家的人吧,说起来你的叔父张大人的名声比起我父来也不遑多让呀,人称‘三旨宰相’呢。”
三旨宰相名头响亮,一时之间,围观看热闹的人都窃窃地笑出声来。
陆士柔拉着她的袖子,低声道:“咱们还是走吧。”
陆士仪却是气性上来,她就不是怕事的人,继续道:“圣上信重我父亲,故而重用他,岂容你污蔑他?这比一些尸位素餐的人不知道好多少倍。”
张乔又气又羞恼,陆士仪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看了青桃一眼,青桃得令,上前两步拎着张乔侍女的衣领子。
青桃是农家女,自小做惯了农活,长得高高壮壮的,力气不小,硬是把侍女给拎到旁边,侍女惊叫。
陆士仪笑了,夸赞道:“好力气!”
青桃甩甩膀子,道:“奴婢早上吃了三碗饭,力气足足的,正愁着没地方使,有那不长眼敢挡路的尽管过来!”张乔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
陆士仪不耐烦再同她说什么,让人结了账,上了自家的马车打道回府。
一路上,陆士柔忧心忡忡,“仪儿,你也太莽撞了,何必同那张乔争一时之气,这样朝堂上爹与张大人如何相处?”
“二姐,你就放心好,朝堂上那都是大人们的事情,我与张乔不过只是小女儿之间的口角而已,不会有人放在心上,当然除非涉及实际利益。而且张乔平白无故说出污蔑父亲的话,必定是听别人说的,他张家都不怕,我们怕什么。”
“只是女孩子原来贞静自持,你与张乔争执总是不好。”
“唉,我的好姐姐,我出了一口恶气,现在心胸舒朗,总比我憋屈强吧。夫子教了我们很多的道理,但也灵活的变动啊,就像父亲现在施行新政,很多人反对,说什么祖宗的规矩不可变,可是祖宗定下的规矩不合用了,总是要改变的呀。”
“真是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陆士柔投降。
马车进了府,姐妹两去见王夫人,被小燕告知,“大人今日休沐,家里来了客人,大人请夫人去书房会客了。”
陆观权高位重,家中经常有客人拜访,陆士仪没有放在心上,与二姐一同回了房。
前院书房,王夫人坐在屏风后面,听着陆观与袁安之说话。袁安之惭愧地说:“大人,是学生的不是。”
陆观看人向来很准,袁安之的学问他亲自考校过,如无意外他是必中的,派去打探的人已经回禀了他,他不动声音地看着袁安之,想听听袁安之自己怎么说。
只听袁安之满脸通红,支吾了几声,道:“殿试的前一晚,学生却不过朋友的邀请,一时多喝了几杯,次日头昏脑涨,因而耽误了殿试,实在惭愧。”
陆观暗自点头,喝酒误事,确实是袁安之的不对,但他并没有随意编个理由糊弄他,总算是还有一点可取之处。
陆观不置可否,袁安之不安,他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陆观道:“这是关系前途的大事,日后须得谨慎,来人,上汤!”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袁安之虽然不甘心,但只能先告辞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却忆金明池上路,红裙争自绿衣郎,出自王安石。
三旨宰相,是指做啥都依靠圣旨,身为宰相却只干着传达室大爷的工作。至于喝酒误事,宋代还真有个宰相总是在关键时刻喝醉误了大事,是谁暂时想不起来了。
宋朝高官被称为相公,女子称呼娘子或者小娘子。通俗起见,我直接改成大人、小姐的称呼。切记本文架空宋朝,架空!还请小天使们手下留情,不要考据。
刚开文有点啰嗦,见谅,晚安!
第3章(修)
袁安之离开后,王夫人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问道:“这袁安之,你待拿他怎样?”
陆观想了想道:“袁安之此人有真才实学,三年后再考未必不能中。”
王夫人冷笑道:“夫君难道就不怕他再喝醉酒吗?殿试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他都能饮酒误事,这样的人日后能有什么出息?我仪儿品貌俱全,嫁袁安之简直是让她蒙羞,我是绝对不会答应。”
“夫人,稍安勿躁,”陆观双手扶着王夫人的肩膀,“既然你不同意,那就算了。之前为夫只是看好袁安之,但对于婚事并没有明确表示,咱们就当这事儿不存在,让它过去吧。”
王夫人一时后悔起来,“当初就不该经常让袁安之过府,外人免不了会议论几句,太伤仪儿的颜面了。”
陆观却不放在心上,“这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欣赏袁安之有几分才华,提携年轻人罢了,李参政、郑枢密使也召了举子过府,不碍事的。”王夫人放下心来。
这时,小燕过来请他们去永晚膳,陆观夫妇,加上陆士仪、陆士柔姐妹四人坐下来用膳。
王夫人问起她们去醉仙楼看新科进士游街的情况来,陆士仪说:“进士们骑着白马,浩浩荡荡地走过,还没看着地十分清楚就已经走过了,不过大致看上去,新科进士都比较成熟稳重。”
她说的很含蓄,但王夫人明白她的意思,笑道:“像你爹爹年纪轻轻就能考中进士的人能有几个?很多人甚至直到垂老之年才得以高中。孟郊考中了进士,赋诗曰,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可他那时已经四十六岁了,这还算是比较幸运的。”
陆士仪笑嘻嘻地说:“娘你这是变着法子夸赞爹呢。”陆士柔也捂着嘴巴笑。王夫人颇有些自豪,“那是,你爹这样的人世间都少有,当初……”
“咳咳,”陆观清清嗓子,“饭菜都快凉了,快吃饭吧!”
姐妹俩低头扒饭,虽然父亲打断母亲说话,但她们都知道母亲要说什么。
王夫人时常对女儿们说起年轻时候的事情,她的祖父慧眼识人,在陆观进京后,还没有殿试,就为他们定下了婚事,当时王夫人的父母都不是特别同意,祖父执意拍板定亲,后来陆观不负众望,进士及第,这么多年来始终如一的疼爱王夫人。
用完晚膳,家人闲聊,王夫人把陆士仪叫到身边坐下,问道:“你囫囵看了一遍,有没有觉得哪个人看着比较出众?”
陆士仪道:“都披红挂彩,带着襥头,女儿觉得都差不多。”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榜眼郎不错,仪表堂堂,器宇轩昂,而且看着年纪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