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痪?
孟成瞬间清醒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他不会瘫痪的,他身体很好,他甚至都找到了法子延续寿命,哪怕活到一百岁,他的身体都会跟年轻人一样硬朗健康。
他睁开眼睛,想要张嘴说话。
可是他的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孟成成了个有意识的植物人,他不能动,不能说话,就连吞咽的动作也做不出来。
护士只能给他喂流食。
医院现在也没有办法,找不到这人的亲人,这个人也没办法交流沟通,不仅是无法交流,他自己也抗拒和人交流。
难道医院要留他在医院住到死?
医院也陷入了难题。
医院资源紧张,走廊上都还有病人等着搬进病房,公立医院又不能把人给扔出去,只能先腾出一间仓库把孟成搬进去。
除此以外就是护工每天给他喂三顿粥。
但是护工也是要拿钱的,医院也垫不了太多。
孟成身上很快就生了疮,没人给他翻身擦身,他除了呼吸和眨眼什么都做不到。
仓库里还总有股灰尘味,孟成一天天陷入绝望。
明明瘫痪了,但他还是有知觉,他能感受到身体的疼痛,瘙痒。
他在慢慢等待着死亡和腐烂。
恐惧包围着他,他死不了,但也不算活着。
每一天睁开眼睛,他都在受折磨。
孟成甚至觉得自己要是疯了就好了。
疯了反而不用承受这些痛苦。
可他没有疯,他一直很清醒,清醒的面对着自己成了废人的事实。
“我师傅在医院!”周林被两个壮汉抓着胳膊,他胆战心惊,恐惧的瑟瑟发抖,他的鼻孔张大,不停的吸着气,心跳快得要爆炸了,“跟我没关系!我只是打下手的!”
站在他面前的西装男人冷笑道:“给了你们那么多钱,事情没办好还想拿着钱溜?有那么好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周林连忙说:“我把钱还给你!还给你!”
男人面无表情:“晚了,这点钱和我们的损失比起来就是九牛一毛。”
他退后一步,转身道:“动手。”
周林绝望的看着男人的背影。
他身旁的两个壮汉卸了他的胳膊,黑暗的旧仓库里,周林的惨叫声只响了不到一分钟,很快就归于平静。
当阳光重新照射进来,周林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死。
但他的一条胳膊废了。
一只手臂都被砍了下来,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失血让他头晕眼花,疼痛让他再次昏了过去。
周林没有死,他活了下来,用衣服绑住断臂,保住了一条命,修养几天后就离开了省城。
富贵险中求,但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没命去享受这求来的富贵了。
在周林离开省城的一周后,曲和园宣布破产。
城中村,壮汉从厕所出来,看见老爷子站在房间门口,他连忙上前:“老爷子,你身体好点了?”
老爷子也很莫名其妙,他似乎突然恢复了健康,身体不痛了,脑袋也不晕了,整个人都有劲了,难道是之前去诊所开的药起作用了?他从没觉得这么舒服过。
好像从三十岁开始,他就没有像今天一样舒服过。
壮汉:“要不要我扶你?”
老爷子朝他笑:“我自己能动,真是太谢谢你了。”
壮汉挥挥手:“这有什么,住在一起,搭把手的事。”
老爷子手里拿着蛇皮袋子,他还要出门去捡水瓶跟纸盒,身体好了,生计还是得维持的。
就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敲门声却突然响了。
壮汉奇怪道:“谁这么早啊?”
开门以后,老爷子看着出现在门外的人,手里的蛇皮袋子掉了。
出现在门外的是个中老年妇女,她头发斑白,穿着虽然穿着不显得褴褛,但也看得出来不太富裕,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却依稀能看出年轻人清秀的五官。
老爷子的眼睛红了。
“听人说你住在这儿。”老阿姨刚说话,她自己就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么多年了,你心太狠了!”
老爷子一动也不敢动,他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等梦醒了,他还是那个孱弱的,只能成为拖累的废人。
他二十岁出头就结了婚,和妻子生了一个儿子。
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他在一家修车店工作,老板很赏识他,说他吃苦耐劳,手艺又好,每年他都能涨一回工资。
他的工资可以养活一家人,能让孩子和妻子都过不错的日子。
妻子是麻纺厂的会计,也能挣钱。
在二十多岁的他眼里,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可三十岁的时候,他出了一场车祸,虽然没死没残,但他的身体垮了,肇事司机跑了,那时候不像现在,街道上没有监控,家里的存款都花在了治病上。
妻子的工资养活一家人实在够呛。
但他们还抱着希望,只要他好起来,他就能继续去工作了。
打击接二连三的来。
修车店倒闭了。
他又被查出了心脏病,这个病不会马上死人,但总要买药,总要花钱。
而家里只有妻子一个人挣钱。
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为了不拖累家人,他选择了离开。
他在一个夜晚,悄悄的离开了家,没有带走家里的一分钱。
看着已经年华不在的妻子,老爷子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究竟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他的人生会变成这样。
老阿姨抹了把眼泪,丈夫失踪以后,她找了很久,一无所获,她拉扯大了儿子,没有去民政局拿离婚证,她和老爷子依旧是夫妻。
这次亲戚说找到了丈夫,她来的时候根本没抱什么希望。
这么多年,她经常会想,要是自己还能再见到丈夫,她会跟他说什么。
如今人就在面前,她却说不出一句责怪的话。
“儿子要娶媳妇了。”老阿姨一边哭一边说。
老爷子浑身僵硬地站在妻子面前,点了点头。
壮汉已经悄悄的退回了自己房间。
他关上房门,还抹了把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