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1 / 2)

陈柏松说的干粮,其实就是杂面饼,因为怕坏,所以做的非常耐放,硬得要命,林渊尝试过一回,只能小口小口的咬,大口根本咬不动,如果能烧点热水,把干饼放进去煮一会儿倒还好一些,只是没什么滋味,只能填饱肚子而已。

士兵们行军,打了胜仗可以吃肉,肉就是腊肉和香肠,这两样不容易坏,加上林渊自己手里有盐,所以倒不用为盐的原因头疼,鲜肉不行,放不了两天就要开始发臭,行军又不可能带着冰。

“我叫人想想法子。”林渊站起来,陈柏松也跟在林渊身后。

两人在廊间消食,平江的花草都长得比高邮好些,院子里的花朵朵精神奕奕,不需要太费心思去打理,它们自己就能生得很好,等到要枯萎的时候才会露出疲态来,林渊心里有事,陈柏松也不是个话多的,就这么安静的走着。

“平江留五万兵就够了。”林渊对陈柏松说,“剩下的你带出去,还是做老行当。”

陈柏松也不问——他这点最得林渊心意,林渊下达了命令,陈柏松就会去执行,他不会问什么原因,也不会去做自己的解读。

林渊建立的是一个新的政权,每一个政权都应该像机器一样运转,才不会有地方卡住。

议政的议政,管民生的管民生,当兵的当兵,打仗的打仗,每一个环节紧密相连,严丝合缝,才能拥有更强执行能力。

如果下面的下达了命令,下面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哪怕只有一点,执行起来就会大打折扣。

其实现代和古代,有一点是相近的,那就是集权。

现代看似权力分放,但不管哪个国家,做决策的还是一小撮人,如果人人都能做决策,都能左右政令了,那国家也就乱了。

自己跑来给林渊献州献城的人不就是吗?

他们推翻了上面的统治,按照自己的承诺,把权力分发给追随自己的人。

结果呢?

他们根本过不下去,一千张嘴有一千种说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说话的角度。

人都有私心,只不过有些人即便有私心,也会注重大义。

但有些人只有私心,没有家国,他们就会成为蛀虫,如果当权者没发现,那蛀虫就会生的越来越大,拉帮结派,占据更大的话语权,到最后连当权者都无法撼动。

君臣之间,本身就是相互制衡,君强臣弱,君主若是暴君,臣子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哭二闹三上吊。

若是君弱臣强,君王就只是一块挡箭牌,如同现在的安丰,刘福通不就把持着朝政吗?小明王只是他手里的招牌。

小明王若是现在敢收回刘福通手里的权力,敢正面跟刘福通硬刚,刘福通就能让朝政瘫痪。

没有臣子,王还是王吗?

人都是逐利生物,跟随刘福通,就能手握实权,升官发财。

跟随小明王,小明王就算给他升了官,他能掌握实权,说话能有用吗?

人们嘴里说着正统,心里也清楚谁握有权力,谁才是正统。

陈柏松说道:“有人给我送礼。”

林渊:“谁?”

陈柏松说:“赵成广。”

林渊一脸问号,这人谁?没听说过啊。

陈柏松:“以前是个村长,带着村民反了朝廷,攻下了江林。”

……林渊记得元末著名的起义领袖里没有这个人。

估摸着因为没什么本事所以就没记进史书?毕竟元末反声四起,到处都有人造反,挨个记下来估计也不太可能。

陈柏松又说:“他还叫人给我送了一封信,让我拿给您。”

林渊拿到了那封信,表情很神奇,这赵成广是个狂人,狂的叫人哭笑不得。

信的意思是:“我反了,把那些贪官都杀了,我听说你混的不错,我俩都是一样的,我最近要登基了,你要是没事就过来参加我的登基大礼,到时候给你封个官,肯定不给你封小了,我当皇帝,你就当王,封号我们到时候再商量商量,你可一定要来,你要是不来,就是看不起我,我可就对你发兵了。”

林渊把信递给陈柏松看。

陈柏松磕磕巴巴的看完,表情忽然变得凶狠起来,整个人像是一把开了锋的刀,嗡鸣着要喝血:“我去取了此人项上人头!”

林渊摆手笑:“不用,何必浪费兵力。”

林渊继续朝前走:“这样的人太多了,要是个个都去打,那岂不是要累死?”

有些人造反只是看着有利可图,他们手底下几千人就敢自称皇帝,封一堆官,再来个三宫六院,在没人注意的地方当个土皇帝,等天下大定了,如果遇上个要表现仁慈的当政者,说不定还能捞个官当,继续当土皇帝,如果遇到不愿意表现仁慈的,也就完了。

就像朝廷,真的不想直接派兵打反军吗?

当然想,但之所以每次都招安,虽然也有自身兵力的原因,但也有做样子的原因。

你看,他反了,但我没揍他,他只要臣服了,我还给他官做。

你也反累了?那你接受招安,我也给你一个官做。

如果之后元朝没被推翻,那这些被招安的,一个个都要倒霉。

但多数被招安的都意识不到这点,他们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只能看到马上就能拿到手里的利益。

陈柏松看着那封信,表情冷峻。

林渊:“别这么严肃,笑一笑。”

陈柏松:“……”

不过平江有一点比不上高邮,高邮当时是一片混乱,旧的规矩被打破了,林渊才能顺利建立新的秩序,但平江并没有经历高邮一样的战乱,平江的规矩是稳固的,人们习惯了,官员们也只知道这一种办法。

想要改变,难度很大。

林渊叹了口气,冲陈柏松说:“你先回去休息。”

陈柏松点头:“少爷保重身体。”

林渊:“我知道。”

他得想想,怎么在破坏最小的情况下,把平江改成他想要的样子。

现在平江易主,改的阻力小一些,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想改,难度可就从三星变成了十星。

第87章087

至正十七年春。

林渊坐在窗台边,今年已是徐寿辉的太平二年,韩林儿的龙凤三年。

原本今年也该是张士诚的天祐四年。

如今的张士诚还叫张九四,在陈柏松的帐下当小将,军功赫赫,连升三阶,前途无量。

陈柏松一直防着他。

林渊有时候也奇怪,陈柏松看着不算是对人心有算计的人,但他似乎天生就能体察到利弊,他知道一旦张九四比他更有力,更有威望,他的位子就会变成岌岌可危,为了这个,他都得把张九四比下去。

将军,本来指的就是杀人最多,最会杀人的人,他不能去打压张九四,打压了,就显得他心虚,显得他不如张九四才要走这样的旁门左道,所以他得更强。

强到张九四拍马也追不上的程度。

林渊看出来了,也乐意捧着陈柏松。

陈柏松是他的奶哥,他和他娘都受过林家大恩,而且陈柏松没有妻室子女,他最深的牵绊就是自己的母亲,所以林渊不担心他背叛,就算背叛了,林渊手里也还有李从戎,杨子安和朱元璋,更别提下面的一众小将。

林渊喝了口冷茶,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理智,也越来越人情淡薄了。

这世上的事,不能全指望“感情”,亲兄弟都有阋墙的,现代多少亲人为了财产反目,都流着一样的血还能干出那样的事,他不能去赌这个。

所以林渊没有给将军们更多的权力,他们只需要打仗,不能参政,也不能去管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