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相州有这样的金丹门庭吗?为何他从不知晓?

甄琼愣了愣,这似乎不好往便宜师父身上推啊?干咳一声,他道:“是我幼年时看的一本丹书所言。”

“书在哪里?”赤燎子立刻来了精神,追问道。

“呃……有次上茅房,不小心掉坑里了。”甄琼嘿嘿傻笑,装出副无辜模样。

赤燎子:“……”

我信你才有鬼!心头怒骂,但是最终,赤燎子也没多说什么。个人有个人的境遇,他遇到此子,也算是机缘了,何必再问恁多?

长叹一声,赤燎子终是道:“也罢。你便寻自己的道吧,有此道心,也未尝不好。”

这是准备放他一马了?甄琼谨慎的问了句:“那我能去库房取药料吗?带来的都快用完了……”

“无妨,持这个令牌,不论什么……咳,只要不是太贵重的药,都能取来。”赤燎子掏出一块令牌,递了过去。

他本想说不论什么药料都能取,但是想想这小子的脾性,还是别说这么满了吧。能用丹炉蒸鱼的主儿,说不定要怎么暴殄天物呢。

甄琼双眼大亮,立刻接了牌子,揣进怀里,看老道的眼神也亲热起来。想了想,他叮嘱了一句:“那升炼水银的法子,虽然出汞极多,但是汞雾有大毒,炼汞的时候一定要找个偏僻地方,还要防着吸入了汞气。清理时硫磺附上一两个时辰,方能除净。”

这算是投桃报李吗?赤燎子笑了:“这等小术,老道我还是知晓些的。不如再聊聊这矾精好了……”

一匹骏马停在了韩府大门前,就见个头戴漆纱幞头,身穿暗云绣纹紫窄衫的青年自马上跳了下来。候在门边的韩忠连忙迎了上去:“阿郎可算回来了!”

韩邈点头示意,边朝里走,边问道:“祖母身体可安?又服丹了吗?”

“没有没有。那贼道人下狱后,老夫人就不再服丹了,每日还要炼一套引导术,气色大好。”韩忠面上带笑,飞快答道。

之前他已命仆从把那野道人被抓的消息告知了小主人,还着重说了甄道长当日所为。如今再问起,他依旧是与有荣焉。能遇仙长,也少不了他的举荐之功嘛。

韩邈闻言,肩膀略略一松,走的却更快了,不多时就到了后堂。一见到堂上的老夫人,他立刻跪倒行礼:“孙儿不孝,未能侍候太婆膝前。”

看到乖孙,老太太泪都快下来了,赶紧起身去扶:“回来便好!快让老身瞧瞧,可瘦了?”

韩邈立刻起身,稳稳搀住了祖母。韩老夫人细细看去,只觉人黑了几分,瘦削了少许,然而面有风霜,一双黑眸依旧温润有神,看来让人心神具宁,哪有外出数月的模样?

心中又是怜惜,又是安稳,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孙儿的手臂:“回来便好……”

怕老人情绪过于激动,韩邈把人搀回到座上,这才笑道:“此次西行,倒是得了不少好物。都跟在车队里呢,等明日到了,也让阿婆瞧个新鲜。”

接着话头,他说起了沿途的景色。韩邈本就口才卓绝,又专拣些奇闻异事来讲,只几句就让老夫人听的入迷了,只以为这一路是玩闹着过去的,哪还有半点旅途之苦?

见祖母放下心来,韩邈又笑称想念家中菜肴,惹得老夫人赶忙让仆妇们备宴。一顿饭吃下来,祖孙两人其乐融融,哪还有分别之苦?

陪着祖母消了食,还看了套那传说中的“引导术”,待老夫人歇下后,韩邈才恭恭敬敬退出了屋门。

只一转身,他面上的笑便淡了下来,低声对跟在身边的韩忠道:“肖念已经投了大宗。”

这话一出,韩忠面色骤变:“怎会……”

怕打搅祖母休息,他只挥了挥手,大步向书房走去,韩忠只得闭嘴,紧紧跟上。

等到了书房,掩上房门,韩忠终于憋不住了,急急问道:“难道肖念那杀才真要背主?!”

第11章

“茶行是大宗的产业,父亲故去,西韩再无根基,难免有人生出心思,谋个更好的出身。”坐在位上,韩邈全然没了刚才的温润模样,面色也沉了下来。

不能怪韩邈动怒,肖念是他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茶行掌柜,如今父亲亡故,这小人就另谋“出路”,实在让人不齿。

听到这话,韩忠心头更急:“茶行乃是老主人一手打造,大宗也未免欺人太甚!肖念这一走,不知多少事要落在他们眼里,这是想断咱家的根底吗?”

对于西韩,茶行确实是关键所在。这事说起来就复杂了,在大宋,茶本就是不逊米、盐的大宗买卖,自立国后就一直是官营。茶农生产出茶叶,只能上交官府,由官差押运到十三个“榷货物”,随后茶商到官府指定的地点缴纳钱帛,领取凭证,再到榷货物或是官茶场取茶。

只是如此一来,商人往返就要花费大量钱财,非巨商不能经营茶叶买卖。后来就应运而生了“入中”之法。每当边关战事紧急时,朝廷就号召大小商人运送粮草、物资到边境,充实军备,再以优厚的价格发给他们“交引”,可回到京师换钱,或者换茶、盐、香料等。如此一来,就连百姓也可运粮换“交引”,再卖掉手头的“交引”,换来钱帛。而其中以茶利最高,故而茶引也深受大小商贾喜爱。

这骤然增多的“交引”,又引发了炒作。在京师都有“交引铺”、“兑便铺”,有些商家甚至都不经营茶业了,只做兑券的买卖,虚估价格,从散客手中低进高出,很是能赚一笔。只是好景不长,边关战事频发,西北粮价奇高,朝廷下发的交引过多,根本没有那么多钱、茶可兑。如此一来,便引得“交引”价格狂跌,商贾朝廷都大受损失。

于是,便生出了茶法改制。先皇仁宗推行新政,弄出了个“贴射法”。官府不再控制茶园,而是让商人自行和茶农交易,只从商人处收取“贴纳”作为利息。如此一来,交引“虚估”的弊端迎刃而解。这对于普通商贩而言,当然是好事。但是受损的全是当初的豪商污吏,“贴射法”颁布后,十数年间数次废立,茶市彻底糜烂。

无奈,仁宗下诏罢免了榷茶,取消官禁,彻底施行通商法,允许茶商和茶农自行交易。此时经过多年折腾,不少人都处于观望状态,谁知朝廷法度会不会再变。偏偏西韩的当家韩玉抓住了机会,前往福建控制了数家茶园,替那些被茶课租钱逼的险些自杀的茶农们预付了本钱,彻底把其产出掌握在手中。

因为韩玉手腕高超,又十分看重茶叶质量。数年经营下来,韩氏的茶行也就越发坐大,非但囊括了相州大半市场,还能远销京城,成为韩氏大宗的重要产业之一。也正因此,韩玉执掌韩氏商行,得到了族老乃至韩相公的一致首肯。

而西韩,也自茶业中获利匪浅。除了公中的茶园外,还自己掏钱,开辟了两座越州茶园,如今方才步入正规。若是茶行被大宗剥离,少不得这两个茶园也要受到影响。

现在韩玉一死,商行无主,各房的心思立刻又浮了起来。这次肖念投靠过去,怕也是有人想借茶行的声势,入主商行,彻底控制大权!

“如今觊觎商行的人恐怕不少,想来也是,在那些族老眼里,疏宗怎比得上嫡枝?这次接手茶行的是三房,恐怕也是族老的吩咐。”韩邈倒是看得明白,若无人授意,肖念会倒向大宗吗?西韩毕竟只是旁枝,连家产都没有并入大宗,有人惦记,绝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