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2 / 2)

转眼间,三人都没了踪影。苏颂这才转身,对韩邈道:“景声不过去瞧瞧吗?”

韩邈笑着摇了摇头:“小子不通机械,只在这儿看看,就能觉出震撼了。倒是不必细瞧了。”

苏颂哪能不知,这也是为了避嫌。毕竟甄琼去看的,可都是锻锤坊的核心机密。这些东西,凌霄子能看,韩邈这个布衣却不能。

不过不方便看,有些话却是能问问的。苏颂看了那轰轰作响的锻锤一眼,突然问道:“景声见到此物,不知作何感想?”

“水利远胜人力,锻锤、风箱也能带动,怕是还能做些别的用途。”韩邈看着那起伏不定的锻锤,心中也不无感慨。这种征服自然产生的伟力,足能让任何眼见者叹为观止。然而水利只能带动锻锤,风箱这些东西吗?恐怕不尽其然。若是其他工具,也能改造成水利推动的机械,怕能生出寻常人不能想想的便利。

苏颂有些讶然的瞧了韩邈一眼,微微一笑:“官家是有这意思,已让将作监督造其他机械了。”

别的不说,在他看来,纺车就能改成水利的。盘车可以磨面,若是再有个水利纺车,只衣食两样,就不知能节省多少人力物力。只是这法子,寻常官吏都未必能想到,韩邈一个商贾,竟然有如此智慧,也让人赞许了。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韩邈却叹了口气:“若是这些流传开来,水利法怕是更难推行。”

苏颂挑了挑眉。农田水利法,可是天子最近最重视的事情,朝中也已经有了风声。兴修水利,灌溉农田,自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然而一旦朝廷开始动河道,那些私建水坝,乃至为了盘车、水碓束水截流的达官贵人们,可就不会善罢甘休了。水利能够推动的机械越多,这些人对于河流的占有欲望也就越强,自然会成为新法的阻力。

只是这眼光心思,当真非凡。

沉默片刻,苏颂突然道:“如今官家任用贤才,景声何不再入科场,考个功名?”

听到这话,韩邈微微一笑:“小子喜欢行商,不耐拘束。况且还有琼儿在,就不折腾了。”

这话的意思太明白了。甄琼身为天子信重的处士,宝应观的观主,身份已经够惹眼了,若是韩邈这个“家眷”也入朝为官,立刻会让人生出警惕,进而大肆攻讦。两人一体,哪能同朝为官?

虽说苏颂也极看重甄琼的本领,但听到这话,难免也生出了些惋惜:“倒是屈才了……”

韩邈却浑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没有牵绊,反倒能施展手脚。在不在朝中,又有何关系?”

这话听的苏颂一愣,还想说什么,就见甄琼叭叭叭的跑了回来:“邈哥邈哥,那风箱当真不差啊……”

看着絮絮叨叨,没个正行的小道,和立在他身边,已经贴心的递上巾帕,让他擦去脸上煤灰的青年。苏颂不由失笑,摇了摇头。倒是他多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公麟,代表作《五马图》=w=

第121章

虽说甄琼等人好奇心不浅,但锻锤坊毕竟是兵事重地,不可久留。参观完毕,觉得不过瘾,几人又转到了一座盘车磨坊边的酒楼上,准备边吃饭,边看盘车磨茶的景象。

在雅阁内坐定,看向外面热闹非凡的盘车磨坊时,李公麟忍不住都感慨了起来:“看过锻锤坊,再看磨坊,才觉出天差地别。”

往日壮阔的景象,现在看来,也是平平无奇。不说规模和动静,只那些用独轮车、小舟搬运载茶袋的役人,就比不上锻锤坊里,敢把手置在铁锤下的匠人。

米芾也连连点头:“可惜不能画啊!那景象若是入画,定然也是让人惊叹的佳作。”

李公麟闻言不由颔首:“元章贤弟的炭笔画法,可称一绝。若是能画出奇景,定也能传世。”

“李兄也这么觉得?”米芾最爱听这种话了,不由心头大喜。

李公麟情真意切的赞道:“贤弟还小我两岁,就已经在《日新报》上题字,国库券上留画,早已名扬天下。传世可不是理所应当?”

嘿呀!米芾听得嘴都笑裂了。这李公麟画画就不说了,人品可真是没话说。眼光又好,又实诚,他最爱交这种朋友了!

一旁甄琼凉飕飕道:“看看就得了,那边又不让画。”

这话立刻让米芾脸一垮,苏颂已笑道:“水利机械,亦有比这锻锤坊宏大的。似那长江边上,就有‘五转连磨’的大磨坊。由水轮带动五个大磨昼夜不休的轮转。江河浩荡,巨轮擎天,亦有一番震撼。”

听他这么一说,米、李二人都露出了向往神色,甄琼却有些不以为然。机械巨物虽好,却也不如造化大道。似火炮齐鸣,天崩地裂的场面,才是真正的壮观!

想到这里,甄琼倒是记起了沈括研制的观天镜,对苏颂道:“沈兄那边不知忙完了没有?观天镜修好,也得去瞧瞧呢!”

苏颂赶忙道:“咱们去看看还行,旁人就不行了。”

以甄琼的脾气,话可得说到前面。观天之事,乃是一等一的大事,不可轻慢。甄琼制了玻璃,他也负责过一些镜架结构,两人去看看,倒也无妨。但是似韩邈这等布衣,是万万不能僭越的。若是为了这事,去求官家,说不定就要惹祸上身。

甄琼哪会想那么多,有的看就行了,干脆点头。一旁米芾难免有些眼热,知晓自己肯定是看不成了,托关系怕也不行。不由哀怨的从兜里掏出了瓶酒精,沾湿了巾帕,就往面前的碗筷摸去。

甄琼瞧见了,赶忙叫道:“等等,你不是想用酒精擦拭碗筷吧?!”

“啊?不是你们说,这东西能杀细蛊吗?”米芾愕然反问。

“那可是酒精,就不是用来吃的!你也不怕吃出毛病?”甄琼都服气了。知道米芾有洁癖,却也没料到这小子如此事多,吃个饭都要用酒精擦碗。酒精是这么用的吗?!

韩邈咳了一声:“这家乃是正店,碗碟必定洗的干净。若是元章还觉得不妥,不妨让店家取了开水,烫一烫即可。”

这话就比甄琼的话中听多了。米芾勉为其难让了步,韩邈立刻唤来伙计,吩咐了下去。能订这么大的雅阁,又点了一桌子丰富菜肴的,都是大主顾,只是涮个碗碟,店家哪有不肯的?米芾就直勾勾盯着伙计涮碗,还要用银镊夹住碗筷,不能直接上手拿。

好好的饮宴,被折腾的鸡飞狗跳,哪还有半点雅致?李公麟讶异之余,倒也生出了几分兴味。这样的场景,若是画成饮宴图,想来也不同凡响。

聚精会神盯着众人,脑中正想着构图,身边突然有人道:“听元章所言,李贤弟善绘人像?”

一个激灵,李公麟回过神,尴尬道:“小子只是喜绘画,不如米贤弟画技精湛。”

韩邈笑的一派自然:“《日新报》乃鄙人所办,李贤弟要是不嫌弃,何妨画些稿子,刊在报上呢?市井人物,神仙故事,只要生动有趣,自有人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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