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琼可没料到这个,茫然道:“官家自可去看。只是届时会有不少百姓围观,恐怕会惊扰圣驾。”
“这个无妨。”赵顼可不在乎这点小事,天子能于民同乐,自然也就能于民一同观看演法。只是他这么一提,赵顼突然想到了一事:“等等,这演示可有危险?”
“这倒没有。”甄琼答的干脆。这种格物观的实验,哪有什么危险的?再说他跟沈括等人都试了那么多次了,就是拉开球时有个爆响,安全的可以呢。
听到这话,赵顼这才放下心,连连点头:“如此甚好,朕就等着瞧那铁球了!”
这一刻,赵顼连那些恼人的政事都抛在了脑后。这大气压力,怎么说也是天地诞生的大道,朝中亦有人探讨此事,不少还跟经义联系在一起。赵顼也略有所闻,却没哪个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数匹马才能分开,到底是个什么场面呢?着实让人好奇啊。
听闻天子首肯,韩邈也就大大方方展开了布置。隔日的《日新报》上,在边角处就刊登了一则消息,天子亲封的通玄先生声称发现大气压力极为博大,有让人惊诧的力道。三日后欲在宝应观前公开演法,有兴趣者可以到场旁观。
这豆腐块一样的通报并不起眼,但是引来的目光着实不少。百姓们哪管朝廷颁布什么新法政令,还不如看道士演法呢!当然,也有不少人心怀畏惧,那毕竟是嫉恶如仇的“雷霆真君”啊!若是品行不端,跑去凑热闹,岂不要被真君用雷劈了?
有人好奇,有人畏惧,却总少不了议论两声。一时间,这消息倒也飞也似的传播了开来。
第145章
这些日朝堂纷争不断,对于刚刚回京任职的张载而言,实在让人忧烦。在他看来,那保甲法弊病良多,若真颁行,肯定要闹出扰民的祸患。然而偏偏,这话他又没什么立场来说。因为那保甲法跟他提议的兵将法多少有些相类,都要训练义勇,与正兵一同作战。他若是直言反对,身为旧主的环庆经略使蔡挺,还要不要用他的法子?若是耽误了操练,对于西夏的战事就更难有胜算了。
更何况,这新法初行,朝中说不出有多混乱。冒然谏言,可不是他所愿的。张载多少还是有些惜身的念头,实在不肯在此时搅入乱局。
也正因此,他并没有参与这场浩荡的新法之争,只静静待在官署,做着自己分内的职司。崇文院乃是皇家书馆,最多的就是书,倒是能助他精研学问。
当然,在办公之余,他也会取两份报纸,读一读新闻。
今日打开《日新报》,张载就先翻到了杂文一栏,想看梦溪生有没有发表新的文章。看了一圈没有瞧见,他略有些失望,谁料眼睛一扫,就看到了那则短到不行的告示。险些没拍案而起,张载瞪大了双眼,竟有人证出了大气压力博大,还要亲自演法?!
他可是冥思苦想,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竟然有人提前一步,得出了结果。这一刻,就连张载这等养气功夫十足的大儒,难免都变了颜色。这可是关乎他毕生所学,哪有不激动的?而通玄先生的大名,他也早有听闻。之前的大气元、浊的论调,还有碳气之说,全都来自这人“炼气”所得。想来再证出的大气压力也不会有错!
几乎是瞬间,张载就下定了决心,要去亲眼瞧瞧演法。对了,还要把程氏兄弟也叫上,让他们也亲眼见见大气压力究竟有多博大,又如何塑造天地!
※
“子由,子由!报上说,凌霄子证出了大气压力,要在宝应观前演法呢!”抓着一张报纸,苏轼兴冲冲走进了屋,大声道,“吾等也去瞧瞧吧!”
见他这副模样,苏辙不由失笑:“兄长不恼了?”
这两日,朝堂中因保甲法惹出了不少波澜,也让苏轼大为光火。在他看来,此法简直有类商鞅的什伍连坐,是一种残民之法。抽丁习武,本就有违祖宗法度,容易造成民乱,使民为寇。更不用说“上番”、“教阅”这等聚集农人集中操练的法子,必然会耽误农事,使得百姓更为困苦。心情直率的苏轼怎能容忍,立刻上本驳斥。
偏偏前些日苏辙因为奏对得宜,被天子派去了三司条例司,协助王安石制定新法。对于弟弟的选择,苏轼可是颇为着闹,还生了一场闷气。可苏辙又有什么法子?他也是百般劝谏,想让王安石改变主意。但是圣心所向,又岂是好改的?
听闻弟弟这话,苏轼哼了一声:“政事是政事,这演法可跟新法没甚关系。若是错过了,怕才要追悔莫及。”
当初覆杯证大气压力时,他可是在场的,也因此获益匪浅。现在这大气压力的学说又有了进展,他怎能不去?
对于兄长的性情,苏辙还是相当了解的,便笑着应下了。
见弟弟点头,苏轼立刻道:“存中兄跟凌霄子相熟,我去寻他,给咱俩占个好位置!”
※
这大气压力的演法,跟政事并不相关,又恰逢朝局纷乱,更让人无心去看这种不知所谓的把戏。然而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士人慕名前来。等来到宝应观前,一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
这人也太多了!除了僻出的演法场地,宝应观四下都被堵的水泄不通,连附近的街巷里都有人好奇张望。简直比上元观灯、相国寺集会还要喧闹。来得晚了,就只能对着前面的人海望洋兴叹,寸步也不得进。
米芾哪想到会有如此架势,不由吁了口气:“还是我聪明,早早就跟甄兄说了。要不这人山人海的,怕是啥都看不清楚。”
说着,他还整了整面前的画架,对李公麟道:“伯时兄,你真不要画架吗?这次可是马拉铁球呢,你不是善画马吗?”
李公麟并是不很想理他。上次当街作画的结果他可还没忘呢,怎会再上这当?况且画画靠的是记性,不仔细看着,记在心底,如何能画的惟妙惟肖?
不远处,苏轼也饶有兴趣的看着场地中摆的铁球:“这球竟然如此之大?会不会因为太沉,马儿才无法拉开?”
一旁沈括咳了一声:“是为了让众人看清,才制成这尺寸的。况且铁球分量不算沉,一匹马就能轻松拉动了。”
他那笔名已经被人拆破,倒是不好在苏轼面前装的一无所知。
苏轼抚须颔首:“这么说也有些道理。只是八马才能拉开,着实太夸张了,真不是凌霄子使出的道法?”
“真不是。换成小球,亦有压力,就用不到这么多马了。”沈括老实答道。
这回答让苏轼心中更是奇痒,只恨不得能立刻看看演示,不由扭头对一旁的甄琼道:“凌霄子,吉时还没到吗?何时才能演法?”
“还要再等等,人还没来呢。”甄琼低声嘟囔道。他也没想到竟然会了这么多人,见那攒动人头,简直都要腿抖怯场了,巴不得能早早做完,早早开溜。可是天子还没到,他也没法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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