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买了几个钱的国库券,也好这样胡吹?人家《日新报》上不都说了,是王将军披甲上阵,力斩敌酋,这才让羌人大败。这王将军必然也是苏老令公那般的奇才!”这一看就是个《苏定方传》的忠实拥趸。
“什么披甲啊?我怎么听瓦子里的孙二仙说,这王将军是用了雷霆真君的法术,招来了天雷百道,把羌贼、吐蕃贼劈的人仰马翻,跪地求饶……”
这话倒是比之前几人说的都有趣,立刻有人催促:“还有这说法,快快捡些精彩的段子说来!”
一群人都支起了耳朵,准备听个免费的话本,却有人插嘴道:“什么雷不雷的,肯定都是瞎编的。还是那国库券让人惊诧啊,这都涨到五十贯了……”
他话音未落,另一桌坐着的老汉突然嗷的一声,哭了起来:“都是老儿糊涂啊!四十一贯的时候就卖了,怎地就亏了九贯了!”
这一嗓子哭嚎,倒是让茶馆中人都来了兴致,一通胡侃起来。
有的说四十贯已经不差了,他家隔壁有个憨的,当初十八贯就卖了,这两月胸中窝火,老是打家中的婆娘,把婆娘都气走了。还有人说,之前有人没买券,见这东西涨的红火,也跟着买了几张,二十几贯入的,三十几贯就卖了,净赚了百来贯。当然也少不了有人在那边炫耀,家中还有好几张国库券没卖,就等着再涨涨呢。
收复失地,天雷降敌之类的故事虽然好听,却也没切身利益来的关紧。在各式各样的吹捧,造势下,那原本已经显出颓势,开始下跌的国库券,又应声涨了起来。
五十贯又怎地了?一百亩地,就算八十贯也不算太亏嘛。王韶看样子又是个能战的,秦州还都是河谷的良田,只要能种,肯定都是能赚的。之前刚开始卖国库券的时候,就没能占到便宜,现在还不想办法弄点券来,岂不是亏到家了?
当然,还有些惦记的不是地,而是这涨势。没听那些豪富都说了,八十贯也买得,那五十贯入手,再转个手,不也有十来贯的进帐?原本炒作交引的,各个都惦记上了这事,一个个推波助澜,只恨这券涨的不够快。
结果原本十五贯一张,带息钱也不过十七贯半的国库券,就一口气从四十贯涨到了六十贯,眼瞅着居然还有要涨的意思。
如此形式,自然有人要捶胸顿足,追悔莫及了。
“甄兄!我卖亏了啊!”米芾就是其中佼佼者,这两天看着国库券飞涨,只觉得肠子都悔青了。他当初看涨不到五十贯,还有要跌的意思,赶紧在四十六贯的时候就卖了。现在可好,一口气少赚了好几十贯啊!
甄琼只差给他一个白眼了:“我家韩大官人不都说了嘛,要临到兑期再卖,你耐不住性子又怪谁呢?赶紧收好那几张散券,将来说不定也能升值呢。”
这风凉话听得米芾更心痛了:“就算收藏也未必能涨这么多啊!你说我要是现在再去买点回来,等涨了再卖如何?”
甄琼立刻大摇其头:“不成不成,我家韩大官人都说了,现在市面上哄抬价格,这时买来很可能寻不到下家,到时候砸到手里就不好了。”
他也不是没动过心,还专门问过韩邈。但是韩邈说现在买已经得不偿失,多半都是交子行在控制行市,很有可能被坑,他才作罢。现在米芾都赚了二十来贯了,也就别折腾了。
米芾听到这话,也不免失望的叹了口气:“这么好的事儿,以后还不知能不能碰上。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多买点券啊。”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问道:“对了,甄兄你当初买的券可不少吧?这次可是赚大了!”
甄琼立刻挺胸:“我的券才不卖呢,到时候要在秦州开荒,种棉花。”
米芾满脸困惑:“开荒也就罢了,怎么还种棉花?棉花不是南边种的吗?”
木棉听说只在南边长啊,而且这玩意不是就填填枕芯,被褥吗,种来何用?
见米芾这副模样,甄琼更自得了:“我这可是从西域寻得的良种。到时候成片种了,可以纺布,可以制成棉衣棉被,肯定是能赚大钱的。我家韩大官人都说了,先在秦州那边试试,不行再去陕州买地,一定能种起来的!”
米芾见他说得这么笃定,他家那位也确实是个能生财的,顿时也有些意动:“那我能跟着种点吗?”
见这小子如此可怜巴巴,甄琼想了想:“也罢,到时候若是开荒了,也带你种种吧。只是如此的话,你的券还是要留些,到时候换成地才行啊。”
“这个好说,我还有好几张券呢!”米芾顿时拍了胸脯。那可是好几顷地呢,就算种粮食出不了多少钱,种棉花总能强点吧?这次他绝不自作主张了,全都听甄琼的!要是没钱了,再跟母亲借点就好。一时想到将来能从棉田里赚到钱,之前亏本的痛楚,都散去不少。
心情一缓,米芾又兴高采烈,跟甄琼炫耀起了自己新得的砚台……
第176章
这一波轰轰烈烈的抬价,终是让国库券在兑期之前涨到了一张八十五贯的价码。也说不清有多少是真心想要换地,又有多少是为了倒卖获利。不过这让人惊诧的溢价,还是随着开封府的奏报来到了天子案前。
“当真涨到了八十五贯?”赵顼简直不敢置信,之前的三十贯都让他惊诧了,现在竟然涨到了八十五贯!那可是秦州的边地啊,一亩地将近一贯钱,说出来都让人不敢置信了。
“怕是有交子铺从中作梗,蒙骗小民。”王安石对于这结果,也是十分头痛。国债他原本就不怎么看好,现在又因债券惹出祸患,使得权贵中饱私囊。也亏得之前颁行国债的时候,用了好几重防伪。否则如此巨利,怕是都有人要铤而走险,盗印债券了。
赵顼愣了半晌,喃喃道:“朝廷来卖地,可万万卖不到这个价。怎地换成债券,就能引来争抢呢?”
“地是实物,券只是浮财,一旦疯涨,难免惹人心动。不过也是有人鼓吹王韶大胜之事,才使得国库券一涨再涨。”王安石也算知道这里面的根由,实在是太凑巧了,正好熙河大胜的消息传来,使得那些人没了顾忌,大肆抬价。
闻言,赵顼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些,半晌才缓缓道:“那若是如此,买了券的人,多半会换地吧?难不成秦州那一万顷荒地,都能有人开垦了?”
这质田的债券,是可以换钱,也可以换地的。若是换钱,只能兑十七贯半。但若是换地,就是足额一顷。现在价钱虚高到如此地步,肯定都是换地啊,换钱岂不血本无归?
“当是如此。若秦州能垦万顷荒田,也是件好事。”对于这点,王安石倒是没法否认。其实国债设立的最大目的之一,也是想要尽快开垦秦州荒地,使得边郡粮食增产。而这实打实的一万顷地,带来的可不仅仅是田亩的税收,更是实边的人口。买地的钱都投了进去,若是不耕,岂不更亏了?
赵顼沉吟片刻,突然道:“秦凤路乃是上佳马场,若是下次以马场作为质本,再开国债呢?”
王安石悚然一惊:“官家不欲行户马法了吗?”
这是三司条例司正在研究的法案,旨在把各马监饲养的马匹,转为民户牧养。如此一来,能省下马监和马场的开销,还能增加马匹的数量。而养马的民户,也能适当减免税赋。只是具体法条还在商讨中,暂未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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