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预料范围之内。
“安丰那边很久没有传信回来。”林渊眉头微皱,“要么是他们被发现了,要么是他们什么都没发现。”
林渊闭上眼睛:“安老四看来不是那块料。”
林渊有些失望,当时让安老四去,虽说也算是无奈之举,但也并不是没有其他人选。
若是去的是宋石昭,恐怕现在安丰已经大乱了。
如今的安老四已经成了刘六手下的一名文书,这不是什么实职,准确的说什么算不上是官,但这个位子非常重要,是出了名的肥缺,只有极受重视的亲信才能得到这样的位子。
下面的小官想要在刘六那博出头,自然要递各式各样的文书标榜自己的功绩。
刘六知道了,说不定哪天一拍脑袋就给皇上递个奏折,他们就能一朝得势。
但若是“看不到”,那纵使他们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济于事。
小鬼难缠,他们就得花更多的钱去打点。
安老四走马上任,头一件事就是收贿。
他看着送到自家的礼物,表情有些哭笑不得,虽然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但也不是什么便宜货色,要是他真只是个普通人,此时大约已经被这些礼物拿下了。
安妻手里拿着黄金打造的首饰,上面还镶嵌着宝石,黄金制作的蝴蝶停留在上面,翅膀轻薄,轻呵一口气便颤动不停,这样的首饰造价自然高昂,就连商人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找到有同等手艺的匠人。
“这玩意你收着吧。”安老四冲妻子说,“以后只会多,不会少。”
安妻也确实喜欢这个,她对安老四说:“既然有了进展,就该给南菩萨送封信。”
安老四点头:“我已经派人去送了。”
去送信的人是在他们后头来的,也伪装成逃难来的普通百姓,住在贫民聚集地。
那种地方,人多一个或是少一个并不显眼,也没人关心。
安老四在刘六手下干得很好,刘六原先只是想给他一个有油水的位子,看了一段时间,竟发现这个安老四真有点本事,跟下头小官的关系处得挺好,为人直爽又不失圆滑,胆子虽然小,但胆小有胆小的好处,不易出错。
很快,安老四从文书又升了一阶,跟在了刘六身边,刘六甚至给了他一个官职自然是要去找刘福通的。
好在刘福通如今观察的是朝廷和高邮的情形,对韩林儿的后宫没怎么关注,当然不会知道还有这么个小人物,眼看是个不重要的官职,随手就批了。
安老四就这么从小吏成为了有正式官职的官员,完成了官场两级跳。
更重要的一点是,刘六要求他跟红袖联系了。
脱下所谓的伯乐的外壳,刘六要的很简单,他要接近韩林儿。
刘六能做到平章政事,并且从没被刘福通找过麻烦,就是他会审时度势。
但是现在刘六有了别的想法他有没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刘福通能不能和刘福通分庭抗礼,从韩林儿手上分一杯皇权的羹。
安老四到了他身边以后,几乎是用尽一切手段去让刘六和刘福通对抗。
刘六面上装作不在意,心里也有自己的花花肠子。
他也清楚,想动刘福通几乎是不可能的,刘福通的触角无处不在。
但是和刘福通打平,并不是难事。
毕竟还有皇帝在,皇帝会愿意看到两个权臣互相争斗,互相限制,所以只要争取到韩林儿的支持,他并非全无胜算。
不过有杜遵道这个例子,刘六心里也有些忐忑。
刘福通这个人没什么心胸,善妒,不能容忍。
他把韩林儿看成是他的所有物,他掌控者韩林儿的一切,不允许韩林儿重用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安老四和红袖书信往来,红袖写得都是些小女儿的心事,比如她在宫里很好,大哥不要挂念,如果大哥挂念她,那就是她的罪过。
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韩林儿一句。
但刘六却放心了。
嘴巴太松,有时候他费心得来的消息就不那么值钱了。
红袖在宫里和韩林儿周旋着,她要时不时的提醒韩林儿,这江山是韩山童打下来的,没有韩山童,刘福通就什么都不是。
她会在韩林儿的怀里说:“陛下是天子,天下万物都是天子之物。”
这话说一次两次或许没什么用,但说的多了,韩林儿慢慢也开始这么觉得。
是啊,如今的江山是他爹打下来的,没有他爹,刘福通能干成什么事
现在,他才是皇帝,他应该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而不是心甘情愿当一个傀儡。
安老四暗示刘六,时机已经到了。
刘六趁着刘福通不在安丰城内,单独见了韩林儿,两人在书房里待了几乎一整天,连用膳都只让内侍送到门口。
红袖也不被允许入内。
但只要刘六和韩林儿能达成一致,那么刘福通回来以后要面对的,是他绝不会预料到的场面。
刘六有实权,有自己的班底,也有自己的圈子,盘根错节,他不像杜遵道那么不小心,他不会在自己没有力量时去和刘福通正面交锋。
接下来的日子,韩林儿对刘六的器重和喜爱无需言表,朝堂上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看在眼里。
虽说皇帝是个傀儡,但无论如何,刘福通都需要借助这个傀儡才能下达政令。
如今刘福通不在,刘六取代了刘福通的位子。
刘福通派系的人自然要想方设法给刘福通递消息。
但更多的人此时还不敢下注。
下注就代表下场,赢了还好说,输了可没人帮他们付代价。
但刘六有自己的法子,韩林儿下了几道圣旨,换了不少原本被刘福通派系的人占着的坑,包括粮草储备和武器军需,这些都是如今最重要的部分,谁掌握着这些,谁就有更多的发言权。
等刘福通回来了,大局已定,刘福通手里握着兵权,他手里握着朝堂。
各有优劣,若是能找到平衡自然最好。
“那刘六算是个什么东西”刘福通气得大骂,“要不是我,他能有今天”
刘福通饮下一杯冷茶,逐渐平静下来,问道:“他和韩林儿密谋的事,你们怎么没来报我”
“一整天”刘福通把杯子朝下头跪着的人脑袋上砸去。
那人不敢挡不敢躲,只能硬生生地受下来,头被砸破,鲜血从眼眶流下,也不敢伸手擦拭,他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说:“太师息怒太师息怒那刘六如今也只是狗仗人势,只要您去找皇上”
刘福通:“我找韩林儿”
他气笑了:“我告诉你,我就是把那刘六杀了,也不会去找韩林儿。”
“我找了他,他不听我的,我去杀刘六,那就是犯上忤逆。”
“我不找他,直接把人杀了,反倒轻松。”
“你叫人去准备,过几日上朝时,将那刘六捕杀,给他扣一个罪名。”刘福通,“还不快去若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要你何用”
那人屁滚尿流地爬起来,弓着腰跑出去。
刘福通的气依旧没消。
他气的不是刘六,他气的是韩林儿。
当年造反,刚反韩山童就死了,是他想尽办法护着韩林儿逃走,又扶持他当了皇帝,刘福通自认他对亲儿子都没有对韩林儿那般好,他处处为韩林儿考量,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他都无微不至的照顾韩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