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俊霖嗤地笑出声来,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宁檬,你以为你是谁?”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沓订好的文件,甩在办公桌上,“看好了,西莲已经和我签好合同了!”
这一瞬,宁檬如遭雷劈。
西莲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她和西莲对“关于合作条款达成一致”的理解是不是有什么误差?按照西莲的表述,她的理解是,他们只是达成了合作意向。没想到西莲对她的表达方式还是太委婉了,他们居然连合同都签好了。
一刹那间,宁檬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失落和打脸。西莲签了合同却不告诉她。
回想她几天前和西莲通电话时,西莲还在说,等事成了,一定不会少了你那一成的好处的。
宁檬有点想苦笑了。前后情况一串,她已经吃透了西莲的想法。
西莲应该是想让她从邱俊林要回去的那一成收益里分好处,这样西莲自己就不用再额外掏那之前承诺过的一成好处了。可这话不好开口说,于是她就干脆先把合同签了。
签了之后,收益分成摆在那里,她宁檬从邱俊霖的一成收益里分完钱,还怎么好意思再去西莲那又分一次?至于那一成的返点收益,邱俊林要怎么分分给她多少,那就是他们内部该操心的事了。
所以人都是有私心有小算盘的。
这是宁檬职场生涯很好很敲心的一课。它教会她,交情是交情,买卖是买卖。做买卖的时候谈交情,要么伤了钱,要么伤了情,反正总是要伤一样的。
现在西莲连合同都签了,她还有什么必要站在这里和邱俊霖磨刀霍霍?将军都投降了,她这小兵再咋呼再不屈又有什么意义。
走出总裁办后的职场,竟是这样的残酷和丑陋。算了,她早一点认识这份残酷和丑陋也好。
宁檬沉住气。暂时就先到这里吧。她打算离开这间充满腌臜污糟之气的办公室。
邱俊霖却叫住了她。
“宁檬,说句实在的,你也别怪我,把你挤走这不是我个人的想法,我就说到这了,剩下你懂的。”
……我懂你大爷!
宁檬真佩服邱俊霖推得一手好锅,打着奉陆既明授意的名义,欢天喜地光明正大地来整她。
他就真不怕自己又扭身回去做总裁秘书搞死他?呵呵,他应该是觉得她是真的回不去了吧,所以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下黑手——他一定是觉得,她是得罪了老板,又知道了老板太多事情,老板不能亲自开了她,于是只好把她发配边疆,借一个刚到公司不久的人的手来办她。于是他有恃无恐肆无忌惮地给她批发小鞋穿。
宁檬退出了邱俊霖的办公室。
回到工位,她静坐了一会,越坐越气之余,她心里也有了几分合计。
不能就这么咽了这口气!
她先给西莲打电话,她没责问西莲签了合同怎么也没告诉自己。倒是西莲有点讪讪的,一副不知道要不要为自己那点小私心道歉的样子,气氛一时有点尴尬。宁檬打破这股尴尬,问西莲要一份她和邱俊霖私下签的那份协议的传真件,那份西莲承诺将把自己收到的四成收益中的一成打到邱俊霖账户的抽屉协议。(抽屉协议就是拿不到台面上私下里签的那种协议)
西莲问宁檬要这份传真件做什么,毕竟她顶头上司那里不是有一份了么。
宁檬很镇定,说:邱总那份不小心被茶水泡了一块,有点不清晰,用你那份的传真件做个辅助存档。
西莲于是很快把那份协议传真过来了。
拿到传真件,宁檬又去项目一部找任总。
她对任总充满歉意地说:“任总,真的真的抱歉,之前我跟您说的那个项目,恐怕是不能做了,这里面有些出入,我后面再和您细说,我现在有事要去跟陆总说,真的抱歉了!”
宁檬歉疚地鞠了个躬走了。
任总在她身后有点懵逼地自言自语:“这项目不错啊,怎么还不做了?”
从任总那里出来,宁檬拿着那份抽屉协议的传真件,直接去了陆既明办公室。
“你给我看这个,是想让我怎么样呢?”陆既明把那份私签的协议甩到办公桌上,抬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宁檬问。
他声音里有股隐忍着的不耐烦。
宁檬倒被他的话问愣了。
他难道不应该勃然大怒,叫外面的人去通知邱俊霖立刻滚进来吗?从前可从没有这样的事情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啊,这不是相当于在把公司该赚的收益中饱私囊吗?
可他怎么会是这样一副漠然的样子呢?
实在想不通。
宁檬脑子里那根弦,锃的一声短路了。
陆既明用手指敲敲桌面,提醒陷入怔忡的宁檬:“你还有什么事吗?没有就出去。”
宁檬咬咬后槽牙,长话短说:“您真不觉得邱俊霖这么做有问题吗?况且这项目是他从我手里骗走的!”
陆既明眉头一皱,川字痕里已经酝酿起要发脾气的征兆。
“你是觉得委屈吗?你连控制住一个项目的能力都没有,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陆既明又用手指敲敲桌子,他已经很不耐烦了:“还有要说的吗?没有赶紧出去。以后记住,不要随便到我这里来,你级别不够。可以随时进我办公室的,除了高管只有我秘书。”
宁檬握紧双拳又松开,再做了两组深呼吸后,终于把那股想要冲过去掐死人的念头压下去了。
她心里狠狠骂了句陆既明你大爷,然后微笑起来。
“陆总,我一直认为,您虽然脾气差一点,但总归是个好老板。不助长歪风邪气,不偏信小人谗言。但现在看,是我眼瞎了。”
陆既明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指着那份协议,音量加大起来,问宁檬:“就因为这份东西,你就敢这么跟我讲话?宁檬,我再认真告诉你一次,你真的不适合干投资,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宁檬微笑着的嘴角抖了一下。但她很快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好。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折了四折的纸。她把它展开。她得体地绽放出职业化微笑:“陆总,您放心,以后我一定不再随便往您这办公室里进!”她把那张纸放在陆既明面前,力道很轻,但无比坚定:“这是我的辞职信。”
——陆既明,你总跟谁耍威风?我去你大爷的,老娘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