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什么事吧?”宁檬斟酌着,问出一句中规中矩的客套话。
陆既明用两道眉毛在眉心间挤出一座疑惑与茫然的小山:“你和比你小的男生相处过吗?”
宁檬眼神划过他的眼角,而后迅速跳开,问:“你说的相处,具体是指什么?”
陆既明眉心松了下又皱得更紧:“就是能让彼此的关系信任一些,不要总把人往外推。”
宁檬怔了怔。他是在烦恼离女神的距离太遥远了吗?
宁檬忽然想起不久前陆既明和柳敏荟尬聊时说过,他还是单身。
所以他是在苦恼想把女神追求到手却不知道该怎么推进彼此关系吗?
宁檬笑了一声,开始胡说八道:“你对别人不都挺冲的吗,怎么对你女神就这么熊?拿出你对别人横的本事,直接把你女神往墙上一推,她要是挣扎拒绝你,你就抱一抱得了,别太过分。她要是不挣扎你干脆就亲上去。这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其实宁檬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她这套言论是从看过的言情小说里推理总结出来的。说这番话时她的心态是有点戏谑的。陆既明一个见惯声色的大男人居然在她一个初吻都没交代出去的人面前装纯情,她想不戏谑都难。
宁檬看到自己的话一说完,陆既明的脸居然涨红了。
不知道他是酒精上头了,还是想着她说的那画面酒字去掉变成了精上头了。
陆既明涨红了脸,喷着气说:“你少涮我!我看你也是胡咧咧的!你赶紧的,劳动合同快到期了吧?快点收拾收拾回既明资本来,你看我这都乱成什么样了!”
陆既明就这么生硬地一下把话题拐到了让宁檬回既明资本上去了,以掩饰自己的脸红原因是因气涨红的,与纯情无关。
他这岔打得笔直笔直的硬,让宁檬忍不住想要开下嘲讽:“陆老板您至于吗?我多少次把您从声色场所里接出来送回家,您什么场面没见过,这会怎么就把您给纯情成这样了?”
而让她意外的是,她这句话居然把陆既明给惹毛了。她终于知道喝了酒后变身乖男的陆既明也是会毛的。
变毛的陆既明毫无征兆地抬起双臂扣在宁檬双肩,一把把她抵在她身后的墙壁上,他整个人跟着往前一凑,头一低,有点狰狞有点挑衅地问:“我至于什么样?不就是这样吗,有什么难的?”
这一连串动作发生后的五秒钟里,宁檬完全是懵怔怔的。
她的背抵在墙壁上,她抬起头,她看清了陆既明的脸。
他两只手像两块烙铁一样,热辣辣地嵌在她肩膀上的骨缝里。他们从未离得如此的近,近到彼此呼吸在对方脸上扑面吹拂。感应灯灭了。他在骤来的黑暗中猛然不见后,又如剪影般渐渐浮现在她放大了的瞳孔中。
黑暗里,他们对视着,无目的也无意义般。
一瞬间世界无比的静,她听不到其他声音。一瞬间耳朵里又特别的吵,心跳顺着脉搏的鼓动送进耳膜里。
静和吵的矛盾交织里,宁檬忘记了挣扎。
于是陆既明遵从她的胡说八道——她要是挣扎拒绝你,你就抱一抱得了,别太过分。她要是不挣扎拒绝,你干脆就亲上去。
于是等全世界的各种细琐喧嚣声重新回到宁檬耳中的时候,她看到陆既明的头在向自己压过来,他的嘴在对着她的嘴发起攻击。
宁檬惊得差点脑溢血,两手猛地撑在陆既明胸口,千钧一发时奋力隔开他到一臂远的距离。
宁檬看到陆既明双眼睁得很大,眼神直勾勾的,和一切喝了酒的人该有的反应迟缓的那种直一样。他多情的眼角在跳,跳得宁檬想蒙住它。宁檬能感觉到抵在掌心下面的心跳像被安置了高频起搏器一样,跳得一下连一下的快,快到从点已经连成了线。
宁檬在这片连成线的心跳里彻底回了神,她运足了力一把推开陆既明,一股无名的火,恼羞成怒地从她心头往头顶冲。
“陆既明你神经病啊?你干嘛要拿我做试验?”
感应灯被她喊亮了,灯光下,人心里的一切龌龊都开始真相大白起来。灯光更点燃了宁檬的羞恼与愤怒。她不对方,她隐隐地也气着自己。
她实在得发泄掉这股羞怒的情绪,不然她今晚要被憋死的。
于是她抬腿在陆既明脚上狠狠一跺,陆既明疼得哎哟一声矮下身去。宁檬从他旁边愤然一跃推开铁门走出楼梯间。
她太生气了,以至于都没有看到铁门外一直站着个看戏的人。
她开了门进了屋,被怒气饱涨得硬挺的驱壳在关了门后一下泄了气。她软塌塌地靠在门上,心跳又钻进了耳朵里。
她开始发抖。
她好生气。
陆既明那个王八蛋凭什么拿她做试验?
宁檬在心里告诉自己,陆既明如果以后再有这样轻浮的举动,哪怕是喝过酒神智不清造成的,也要不客气地呼过去一巴掌,呼醒他,提醒他好好做人,别作孽。
宁檬恼羞成怒地离开了,一直蹲在铁门后看戏的曾宇航走进楼梯间。
陆既明又坐到了台阶上,脱了鞋,揉着脚,苦兮兮地笑着问:“有烟吗?”
曾宇航和他并着肩地也坐了下来。
“烟救不了你,迷路的蠢驴。”他拒绝给陆既明提供烟火,“我陪你聊会天吧。”
陆既明笑嘻嘻地:“我聊不了多久了,等下我得赶去看看阿梦,她吃的安眠药药劲快过了。大过年的,她醒了发现就自己一个人,太可怜了。”
感应灯灭了。曾宇航咳嗽一声,在重新到来的明亮里皱着眉训诫陆既明:“明明你说你丫是不是有病?明知道梦姐她一片药就睡俩小时你也折腾一趟跑回来。”
陆既明嬉皮笑脸地:“我不是为了回来看看你吗。”
曾宇航不背这个被硬扣过来的高帽子:“去你大爷的!你特么为了看谁回来的我不知道?还得偿所愿的‘是你啊’,贱不贱死了!明明,我说你丫到底想什么呢?”
陆既明两手插进头发里,指缝夹着发丝往外揪:“我心疼梦姐。本来能陪着她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我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回来看一眼。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曾宇航冷笑一声:“你都不知道你怎么了,我怎么知道?”
陆既明也笑,笑得像个傻逼一样:“阿梦她现在需要我。她这次被伤得太严重了,谁都不信任,连我也往外推,可总得有个人看着她吃药吧。我得陪着她,不然她的症状只会越来越严重。”
曾宇航瞥着陆既明:“你跟我说这些干嘛?解释给我听还是解释给你自己听呢?”
顿了顿,他点了两根烟,一根自己抽,另一根插进了陆既明嘴里。
他吐着烟对陆既明说:“明明,有些事别人帮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吧。新年快乐,这一年希望你一切顺顺利利,能让你自己和身边人都幸福起来。”
陆既明夹着烟眯着眼狠狠地吸了一口。
他咳嗽一声,说:“借你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