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檬就这样给陆既明带回了一笔钱和一个优质的LP。
路盟投资开始正式运转起来。
宁檬把杨小扬叫了回来,让她继续做行政助理。杨小扬第一天上班时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
她抱着宁檬嚎叫:“太好了啊!陆总又变成活人了!太好太好了啊!”
宁檬那时很想告诉这心大的姑娘:可你现在抱住的老板姓宁不姓陆啊呵呵。
平时公司里都由陆既明坐镇,宁檬在鹰石和路盟之间两边跑,哪边有事她到哪边。
忙碌中宁檬自己也觉得她和曾经那个小秘书不可同日而语了,她改变了,一种顶好的变。
陆既明也变了。一场变故让他脱胎换骨。
他还是喷还是拧巴还是吼人,但喷吼拧巴的度他已经掌握得很好,不会再伤到人,它们有时候更多的像是一种玩笑。
变故让他变成最平凡的人,于是他领受到了最平凡的草根们的感受。
领受了这种感受,他变得更慈悲,更比从前心怀怜悯。他不再觉得高高在上是天经地义的,他尊重和体谅每一个草根。
而降低了自己的高度后他并没有损失逼格,反而得到了比之前更多的拥护与忠诚、人心与尊重。
在新公司第一次例会顺利开完、在公司可预见的前景一片大好中,陆既明很有感受地对宁檬说:“我现在才算真正体会到,我跌了这一跤未必不是件好事,它让我知道怎么样活更像一个人。”
宁檬很欣慰。她和老宁给陆既明打的那些鸡血已经成功转换成了陆既明的精气神。
宁檬握了握拳,说:加油啊,陆总。
陆既明也对她握了握拳,说:加油,宁总。
最近两个月,尤琪一直待在贵州的大山里采风。
连宁檬这个外行都能看出来,尤琪拍的照片越来越好越来越传情了。
只是有时太传情了些,看得人莫名就静下了心,又莫名就在静心之后感到淡淡的忧伤。大自然不加雕琢的纯净,让所有世俗中的人都会染上那么一丝自惭形秽的忧伤。
宁檬每天看着这些美丽雄壮又淡淡忧伤的照片,每天和尤琪视频。
尤琪会像只会笑会叫的小喜鹊那样,绘声绘色给她讲每一张照片如何诞生,而她又在通过那张照片表达着什么。
渐渐的,宁檬发现尤琪其实是个哲学家。她和她的照片在表达的主题简单又伟大:生命赋予我们什么,我们又能回馈生命些什么。
尤琪在视频中对宁檬说:“看着这些高山流水,我真觉得生命赋予我们的不只是金钱和爱情,还有探索与传承。而我们又能回馈给生命什么呢?檬檬,你说我们能回馈给生命什么?”
这个问题居然让宁檬失眠了。
她能回馈给她的生命些什么呢?
第二天她顶着黑眼圈刷牙时,看到陆既明居然已经西装革履地准备出门了——他现在真的很拼。那时她忽然有点悟了。
所以她能回馈给生命的,也许就是努力,拼搏,和不肯服输吧。生命赋予我生机,我回之以成绩。
再次视频时,宁檬把自己的答案告诉了尤琪。
尤琪先是哈哈笑,拍手说:“这个答案好,逼格够高!”随即她笑着笑着,像是不经意似的,说,“檬檬,听说他的孩子出生了,不知道是男孩女孩。”
宁檬在尤琪的嘻嘻哈哈和不太经意中,悚然一惊。
她问尤琪:“你这是听谁说的啊?”
尤琪笑着说:“陈晓依。”顿了顿,她又大咧咧地笑着一挥手,说,“嗨,你说我提这干嘛,反正我都不在乎了。”
宁檬把心底涌起的难过用力压下去,不让它们漫到脸上来,泄露了情绪。
——还说不在乎。不在乎怎么还想知道是男孩女孩呢?
宁檬把安中叫到镜头前,叮嘱他,一定替她照顾好尤琪。
安中带着淡淡的忧郁说了声好,放心。
第二天宁檬就打电话叫陈晓依出来见面。她实在太生气了,做足了放弃形象痛快撕逼的准备。
陈晓依一到,她就把这种准备发挥了出来,她咬着后槽牙笑眯眯地威胁陈晓依:“尤琪已经和何岳峦分手了,你如果再打电话对她胡说八道骚扰她,我不介意帮你制造一场能够送命的车祸事故什么的!”
陈晓依愣住了。愣了好一会,她倒是委屈起来了:“宁檬,你说的是何岳峦孩子出生的事吗?这回你是真的搞错了,这回还真不是我打电话去说的,是尤琪主动给我打电话问的。”
宁檬一下就傻在那了。
为什么?尤琪为什么到现在还会主动问这件事?
她双手发冷。
陈晓依洞察了她的想法,呵呵地笑起来:“不理解她为什么会主动问我是吗?很简单啊,说明她不只还没放下,甚至是还深陷其中呐!”停了一瞬,陈晓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幽幽地说,“现在看,尤琪可能比我更煎熬一百倍。”
宁檬很难过很难过。尤琪她到底还是没有放下。
当晚和尤琪视频的时候,宁檬看着尤琪大大咧咧地一直笑着跟她讲这讲那,讲当地的民风淳朴,讲孩子的敦厚可爱。她好像还是从前那个傻大姐尤琪,那个没有经历过任何伤心变故的尤琪。
宁檬忽然看不下去了。她就那么突兀地打断了尤琪正讲述着在当地鱼腥草又叫折耳根第一次吃多么难吃可再吃就会上瘾的事。
她对尤琪说:“琪琪,求你了,别笑了,你跟我哭一下吧!我知道你一直在憋着,你根本就还没放下何岳峦。没放下就没放下,你别把自己武装得好像放下了,然后自己跟自己硬扛,没放下也不丢人的!你哭一哭吧,别憋着,成吗?”
尤琪大咧咧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
她终于流露了真的情绪。她忧伤满面,对宁檬道歉:“檬檬,对不起,我很没出息对不对?我告诉自己我放下了,可是我又忍不住想知道他的事,有时候是很疯狂地想。我多么希望权茹茹难产了,孩子没能生下来。可是却没有。我好失望啊!”尤琪又笑起来,问宁檬,“檬檬,你说我是不是很坏?明明孩子是无辜的。”
宁檬红了眼圈,她憋住泪,笑着摇头:“没有,你一点都不坏!琪琪,你难受就哭一哭吧,别笑了,求你了!”
尤琪还是笑:“可是檬檬怎么办啊,我心里很难过,可我就是哭不出来。”
宁檬看着尤琪,看着她的笑容,想把何岳峦碎尸万段。
两天后宁檬在仁通大厦的电梯里,遇到了何岳峦。
这是她成为路盟投资二老板以后,首次遇到何岳峦。真是老天开眼,她正愁没地方解恨,解恨的机会就送到眼前来了。
电梯里,突然看到宁檬的何岳峦表现得很警惕。
警惕让他失去了按兵不动的镇定,两个人里倒是他笑着先出了声说了话:“宁檬,你是来找我吗?”
宁檬不置可否,回应以高深莫测一笑,让对方认为她似乎真的是冲自己来的。
何岳峦:“有什么事不如就在这说了吧。”
宁檬挑挑眉:“听说你孩子出生了?那么恭喜你了,喜当爹。”
何岳峦变了脸色:“你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吗?宁檬,我善意地给你提个醒,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最好别牵扯到孩子,否则你不客气,我会更不客气。”
宁檬笑了:“何总太说笑了,你下手一贯也没怎么客气过,就别说得自己好像是个挺客气的人一样了。”
何岳峦的脸冷了一下,也笑了:“宁檬,我劝你还是去做你自己的事为好。你就算这么跟着我,也做不了什么。今天就算了,如果之后我再看到你跟着我,我可就要报警了。”
何岳峦这番威胁的话一出,宁檬反而舒坦了。他是忌惮她的,非常忌惮,否则不会警惕到要报警。
所以他是多么心虚啊,居然这么的忌惮她。知道他看到自己会如此的惴惴不安,她也就放心了。真好,她路盟投资的工作地点算是没白选。
宁檬在何岳峦的警惕目光中,从从容容地从皮包里找出一张名片,递过去:“何总啊,给您行个方便,下回您要是想报警的话呢,就直接告诉警察叔叔到这来抓我!”
电梯叮一声响,宁檬到了。她摇曳生姿地走出去。
何岳峦低头飞快看着名片,看着路盟投资的公司名称,看到下面同一座大厦的公司地址。他猛地抬起头来,在渐渐关合渐渐变窄的两扇电梯门缝中,瞪视着宁檬的背影。他的脸色阴沉得像能滴出黑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