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家别墅是十年前的样式,纯粹欧式风格。园内植被良好,繁花盛开。开花植物的品种很多,更有一些珍稀品种。

宫建民脸色阴沉地问道:“谁报的警?”

陈阳道:“清洁阿姨。清洁阿姨说,死者徐静每天都要锻炼,有时在院子里跳绳,有时会在小区里跑步。清洁阿姨和往常一样,在死者锻炼时进屋打扫卫生。今天她进屋,发现徐静还躺在床上。正要退出,她又多看了一眼,发现徐静不对劲,脸上没有表情,五官扭曲。惊吓之余,清洁阿姨便给关江山打了电话。关江山住得很近,过来看了以后,立刻报警。”

宫建民道:“清洁阿姨、花工和关江山有没有碰现场?”

陈阳道:“老谭问过他们,都说没有动过现场。三组的人在给他们做笔录。”

宫建民道:“我们走一圈,看看情况。”

侯大利、宫建民和陈阳等人沿着第一道警戒线外围走了一圈。别墅外面的阳台、窗口、空调室外机和下水管表面尘土保持完整,没有脚印、手印和擦痕。在别墅角落有一个狗屋,狗屋有一道高大铁栅栏,一条黑背狼狗趴在铁栅栏前,伸长舌头,面无表情。

宫建民指着狼狗,道:“昨夜,狼狗被惊动没有?”

陈阳来得最早,知道的情况多,道:“别墅面积大,清洁阿姨和花工常住底楼。昨夜,两人没有听到狼狗叫声。平时是花工照顾狼狗,他说这条狼狗很护家,只要有外人靠近,就凶得很。”

宫建民道:“狼狗有没有异常反应,比如吃了带有安眠药的食品?”

陈阳道:“没有发现异常,狼狗活动正常。”

宫建民问道:“院门正常,别墅的门窗从外观看起来正常,狼狗没有异常,是否可以说明没有外人进来?”

陈阳道:“室内现场勘查还没有结束,结束以后,才能判断。”

宫建民看了看手表,又问道:“关百全回来没有?”

陈阳道:“关百全在岭西,正在朝这边赶。他出差好几天了,在和岭西那边谈项目。”

侯大利在重案大队之时,遇到大案,总是和勘查人员一起进入现场。此时身份变了以后,便没有在第一时间进入现场,而是耐心等着刑事勘查技术人员和法医处理第一现场。杨国雄临死前咒骂过的人很多,关百全是其中之一。这份名单里的人仿佛真被诅咒一般,家里纷纷出事,如今轮到了关百全。这是侯大利得知徐静死亡时的第一反应。他随即又告诫自己:不能先入为主,一切以现场说了算。

一小时以后,法医主任李建伟和法医张小舒从别墅内走出来,来到几个指挥员身边。

宫建民道:“什么情况?”

李建伟道:“死者徐静的尸僵已经在全身各大关节形成,死亡时间在晚上10点左右。如果要进一步明确死亡时间,还要查一查胃容物。”

宫建民道:“死亡原因?”

李建伟稍有犹豫,道:“死者徐静曾经是运动员,后来得了病毒性脑炎,治好以后,留下了癫痫的后遗症。从尸表来看,无掐痕,也无电击痕迹,右手手背有些瘀斑。从感觉来看是猝死。”

侯大利眉头紧锁,道:“确定是猝死吗?能够排除他杀吗?”

李建伟道:“在没有尸检前,不能排除他杀。”

张小舒欲言又止,忍了一会儿,还是道:“李主任,我觉得嘴唇的伤有些可疑。”

李建伟道:“癫痫发作时,死者习惯性咬手指,还用手去抓脸,有些伤痕也算正常。当然,最后结果,还得看尸检和毒化检验。”

宫建民有些急躁,道:“法医都出来了,小林还没有出来?”

李建伟道:“别墅房间多,他们去检测其他房间了。”

又等了一个小时,勘查室小林和小杨这才出来。宫建民、侯大利、陈阳等人戴上口罩、手套、脚套和头套,进入第一道警戒线。滕鹏飞站在客厅,习惯性用力搓脸,没有和进来的诸人打招呼。这是他陷入沉思时下意识的动作,宫建民等人都熟悉他这个状态,没有打扰他。

别墅一层是客厅、饭厅、厨房,两间老人房分别是花工和清洁工使用。二层是关百全夫妻使用,还有一间麻将室和茶室。另外还有一个房间是儿童房。

几名指挥员停在了儿童房前。清洁阿姨跟在警察身后,不停抹眼泪:“这是小徐准备的儿童房,小徐怀孕两个月了,天天都想着娃儿出生以后的事,这个房间布置了好多次。我跟小徐说不用布置得太早,免得沾灰。小徐说要提前买家具,就算是实木的家具也有甲醛,早点买回来,甲醛好散发。”

宫建民一张脸绷紧了,道:“徐静怀孕了?”

清洁阿姨道:“怀了。小徐是多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关老板回来,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侯大利一颗心往下沉,直觉告诉他,这又是一次鱼竿模型。作为省公安厅专案二组组长,其说出来的话多多少少会影响案件的走向。在现场时,他沉默寡言,没有轻易评价,也没有表态。

徐静已死,腹中婴儿也才两个月大小。可是走过儿童房时,大家下意识轻手轻脚。

过了儿童房,他们来到徐静夫妇卧室。

卧室仍然开着空调,凉飕飕的。室内有一张一米八的实木大床,床上仰卧着一个女子。女子面容扭曲,脸色发绀。

李建伟稍稍拉开被子。女子身穿半透明睡衣,睡衣完好,没有破损,也没有脱落。死者左前臂弯曲,手掌半扭,放在嘴边。下嘴唇和手掌都有血印,手背上有瘀斑。右手位于身侧,向上伸直。死者身材修长,手臂比一般女子结实。

法医张剑波原本在队伍靠后的位置,见到尸体以后,走上前,问道:“施行过抢救措施没有?”

李建伟道:“没有。张小舒来得比救护车要快,进屋后,发现徐静已经死亡。120来了以后,看了一眼就离开了。现场没有被破坏,保持了原状。”

张小舒道:“我过来的时候,尸僵已经形成。”

李建伟道:“滕麻子问过基本情况,昨天晚上,别墅有三人,徐静、清洁工和花工,清洁工和花工都是关百全的亲戚。据清洁工和花工的回忆,昨天晚上,徐静大约在10点上床。徐静上床后,清洁工和花工怕吵着主人家,一般都回自己房间。”

张剑波按了按尸斑,尸斑没有褪色,再叩击颅骨,没有破响声。李建伟和张剑波都是法医,经常在一起开会,曾有过多次合作经历。尽管李建伟的资历比张剑波要深,可是在张剑波面前还是挺谦虚,道:“剑波主任,死者患有癫痫,发病时有可能自己咬了手掌,弄伤了嘴唇。从尸表来看,不能确定死因,尸检以后再来确定。”

张剑波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一般癫痫发作时通常会出现唇部重复动作如伸舌头、咀嚼等。除了口部动作,还有手势性自动症,患者会无意识地重复某些简单的动作,比如搓手摸口袋、玩弄手中物品等。除此之外,一般的癫痫患者在发病前还会出现情绪上的波动,一些患者在发作前会出现抑郁、发怒等情绪变化。

门外响起了汽车的声音,不一会儿,脚步声传进屋。脚步声最初急促,随后变得缓慢,到门口时安静下来。关百全站在门口,眼睛直直地盯着床上已无生气的妻子。

宫建民站在关百全身边,道:“关总,请节哀。”

“徐静怀孕了。我想知道死亡原因,是生病,还是被人害了。”关百全握紧拳头,脸绷得紧紧的。

支队长陈阳道:“关总,现在还无法确定,尸检和毒化检验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关百全如被开水烫到,身体下意识地抖动,道:“你说什么,还要解剖?”

陈阳道:“这是为了查出死因,请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