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克扬有些惊讶地道:“主动出击?杨永福是阴戳戳地在背后搞事,能牵扯到他身上的证据真不多。”

侯大利道:“我跟关局和宫局深入讨论过这事,大家达成共识,在下一步的工作中,江州刑警支队正面突击,专案二组是奇兵,奇兵的作用是负责暗中锁定杨永福。我们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七人分成三组,轮流盯紧杨永福。”

江克扬略为沉默,道:“从现在的安排看,关局和宫局对很多人都有怀疑。为什么不怀疑我和樊勇?”

侯大利道:“你是从车站派出所调过来的,樊勇以前在禁毒支队。”

江克扬道:“那就是年龄比我大一些的前辈,年龄比我大,又能惹出祸害,那肯定是有职务的。”

侯大利打断江克扬,道:“别乱猜了,我们耐心等待两面人现身。上一次秦力为了找到杜强,采用很土很笨的办法,结果在唐河还真是成功找到杜强。我们学秦力,用笨办法加上高科技,不去追线索,而是盯紧杨永福,让线索自动露头。”

江克扬道:“我们守株待兔,万一兔子不出现,那就惨了。”

侯大利道:“在案子没有侦破之前,我们都有可能做无用功,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与其满世界找线索,不如死死盯紧了杨永福。守株待兔有可能是白费功夫,但是值得。我们明天就到红源煤矿,用最土最笨的办法来守住杨永福。”

回到刑警老楼,吴雪立即出归队通知。

半小时后,省公安厅命案积案专案二组除了秦东江手臂骨折仍然在医院以外,其他人全部归队,做好“守株待兔”的准备。

戴志在这一阶段负责视频,在办公室备勤之时,又将经过剪辑的与关江州有关的视频打开。经过剪辑的视频能够清晰地反映出关江州与金色酒吧的关系,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关江州到金色酒吧七次。他每次都是独来独往,在酒吧里停留一两小时。

侯大利、吴雪、樊勇、江克扬、张剑波坐在投影幕布前,喝茶、抽烟,观看视频,希望从熟悉的画面中抓到不一样的人和事。这是侯大利的办案绝技,反复,反复,再反复。

“停一下。”播放到三分之一时,樊勇突然站起来,指着投影幕布,大声道,“回放一下,你们看,关江州在不停地打哈欠,还在擦鼻子。这个神情不正常,是毒瘾犯了,绝对是。我以前干禁毒工作,见过太多这种瘾君子。”

侯大利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道:“你确定他吸毒?”

樊勇道:“视频往下,我再看一看。”

看完所有视频,樊勇很肯定地道:“关江州吸毒,我可以确定。他吸毒时间不长,应该就是两三个月的事情。”

侯大利拿着投影仪遥控板,在幕布前走来走去,思考了一会儿,道:“如果关江州在近期染上毒品,那很多事情就说得清楚了。我们要把这个信息传给滕麻子。”

给滕麻子打完电话后,侯大利竖起大拇指,道:“樊傻儿,你这次立了一功。术业有专攻,每个人的特长都有可能成为破案的利器。”

第九章矿井下的搏杀

8月29日上午,在远离城区的长青县红源煤矿,蒋矿长接到电话后,站在窗前望着公路,等着朱琪的男人到来。在长盛矿业的下属企业中,大家都知道吴新生是朱琪的情人,暗中都叫他吃软饭的。暗中称呼是一回事,真实面对是另一回事,当矿长的人都是老江湖,知道得罪了这个吃软饭的,就等于得罪了老板。甚至得罪了这个吃软饭的,比得罪女老板本身还要严重。

蒋矿长远远地见到小车开来,赶紧下楼。等到小车停稳,来人下车,蒋矿长快步迎了过去,道:“吴总,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杨永福笑道:“我更正一下,我的真名叫杨永福,以后,我都叫杨永福。”

蒋矿长已经知道吴新生就是杨国雄的儿子杨永福,只是没有料到其会当面坦承,改口道:“杨总,热烈欢迎。”

杨永福握着蒋矿长粗糙有力的大手,笑道:“我不是政府官员,别来热烈欢迎这一套。蒋矿长,带我去看房间,我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蒋矿长道:“杨总一个人来的,没有带秘书?”

杨永福道:“我到矿上来住,就用矿上的人,为什么要带秘书?”

“总部有些领导下来,前呼后拥。杨总一个人下基层,了不起。”蒋矿长随即又为难地道,“杨总,煤矿条件很差,只怕你住不习惯。”

杨永福挥了挥手,道:“别认为我细皮嫩肉,我是苦出身,什么苦都吃过。小时候为了生活,还下过煤矿,对煤矿不陌生。”

尽管杨永福很客气,蒋矿长却不敢怠慢,亲自带着杨永福进入办公楼,介绍道:“一楼和二楼是办公室,三楼是住房。杨总,矿上条件真不好,洗澡只能和工人们在一起洗,大家脱得赤条条的,不知你习惯不习惯。如果不习惯,我让人加一个热水器。”

杨永福道:“本来就有洗澡堂,水热、量大,洗起来过瘾,再加一个热水器,脱了裤子放屁。”

蒋矿长又道:“吃饭也得和工人一起,我们这里偏僻,没有办法顿顿都有好吃的。”

杨永福拍了拍蒋矿长的肩膀,道:“今天我先看一看矿上的资料,你们开会,我也参加。我不说话,就听你们开会。明天或者后天,我和班组一起下井。”

蒋矿长吃了一惊,道:“杨总,井里条件是真差,还有各种预想不到的危险。如果进了井里,出了啥事,我长八颗脑袋也赔不起。”

杨永福道:“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先把红源煤矿的资料拿给我。”

蒋矿长由衷地佩服,夸道:“杨总,我以前在国营煤矿干过。你的作风就和以前的领导一样,深入基层,不摆架子,和大家打成一片。有杨总在总部,我相信长盛矿业肯定会蒸蒸日上。”

到了三楼,杨永福费了半天口舌,才将蒋矿长打发走,耳根终于清净了。

矿上家具都傻大笨粗,颜色灰暗。杨永福伸手摸了一把桌面,手掌全都沾了灰。一名矮小女工提着桶进来,也不打招呼,开始“扑哧扑哧”抹桌子。

杨永福望着女工,沉默了一会儿,道:“红源煤矿旁边,是不是还有银沟煤矿?”

女工道:“银沟煤矿早就被红源买了,现在叫红源二矿。”

杨永福道:“银沟煤矿以前是哪个老板的?”

女工道:“我不晓得。我来的时候,银沟煤矿就叫作红源二矿。后来听大家摆龙门阵,我才知道红源二矿以前是银沟煤矿。”

女工出去以后,杨永福站在桌前,通过窗户望向煤矿的井口。井口有一条从矿井延伸出来的小铁路,一辆挂有很多拖斗的矿车正在缓缓进入。

银沟煤矿曾经是杨国雄的煤矿,与秦永国的红源煤矿在资源上有颇多重叠之处。当年,杨国雄和秦永国为了争夺资源大打出手,双方都不服输,用了各种手段。杨永福现在仍然记得父亲跳楼前,特意和自己讲起了两个煤矿的争斗。那时,杨永福还是少年郎,父亲的讲述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有太多印象。

经历了艰难的青春岁月,杨永福再次来到红源煤矿,亲身感受父亲曾经工作的地方,回想起父亲跳楼的惨事,感慨万分。

红源煤矿和银沟煤矿斗得死去活来,双方损失严重,谁也没有占到便宜。秦永国弟弟出事之后,秦永国选择退出,将煤矿卖给了黄大磊的长盛矿业。后来,杨国雄跳楼,红源煤矿也被长盛矿业收购。

两家矛盾甚深的煤矿都归于长盛矿业,黄大磊笑到最后,成为大赢家。谁知世事难料,黄大磊被自己的结拜兄弟炸死,朱琪成为更大的赢家。

想起朱琪,杨永福面露微笑。他拨通朱琪的电话:“亲爱的,我在红源煤矿。你不用过来,我先在这边住一星期。”

朱琪在电话里发狠,道:“杨永福,你这是下煤矿,还是在戒老娘?给你两天时间,你不回城,以后就别进长盛的门。”

杨永福温言道:“既然来了,就让我在红源矿上待两天。明天我下井,看一看实际情况,然后就回江州。红源矿被姓黄的那家人染指太久,我想多待两天,摸摸底细,免得两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