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莎知道这个名字,此时茉丹修女多年来的悉心调教派上了用场。“您是御林铁卫队长,”她说,“是吾王劳勃的朝廷重臣和以前伊里斯坦格利安的御林铁卫。尊贵的骑士,认识您是我的荣幸。即便身处遥远的北方,诗人依旧歌颂无畏的巴利斯坦的丰功伟绩。”
绿甲骑士又笑了,“应该是老迈的巴利斯坦才对。小妹妹,马屁可别拍过头,这家伙已经够自命不凡了。”他朝她微笑,“小狼女,如果你也说得出我是谁,我才真相信你是我们首相的女儿。”
在她身边的乔佛里挺直身子:“称呼我未婚妻的时候客气点。”
“我说得出的。”珊莎连忙接口,企图缓和王子的怒意。她对绿甲骑士笑道:“大人,您的头盔上有两只金色鹿角,这是王室的标志。劳勃国王有两个弟弟,而您又这么年轻,只可能是风息堡公爵和朝廷重臣蓝礼拜拉席恩,我说的可对”
巴利斯坦爵士忍俊不禁:“他年纪这么轻,只可能是个没礼貌的捣蛋鬼,像我这么说才对。”
蓝礼公爵听了哈哈大笑,旁人也随声附和,几分钟前的紧张气氛消失无踪,珊莎也渐渐觉得舒坦直到伊林派恩爵士挤开两个人,毫无笑容,一言不发地站到她面前。淑女露出利齿咆哮,吼声中充满敌意,但这回珊莎轻拍她的头,要她安静。“伊林爵士,假如我冒犯到您的话,我很抱歉。”
她等着对方的回答,却始终没有等到。刽子手就这么看着她,他那双苍白无色的眼睛仿佛能褪去她每一件衣服,剥开肌肤,直到她的灵魂赤裸裸地呈现在他面前。最后他转身离去,依然未吐半字。
珊莎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于是转头向她的王子求助:“王子殿下,我做错了什么为何他不愿跟我说话”
“咱们伊林爵士这十六年来似乎都不爱讲话哦。”蓝礼公爵挂着一抹促狭的笑容解释。
乔佛里非常嫌恶地看了他叔叔一眼,执起珊莎的纤纤玉手。“伊里斯坦格利安叫人用烧红的钳子把他舌头给拔了。”
“如今他改用剑说话,”王后道,“爵士先生精忠报国,其操守毋庸置疑。”然后她满脸堆欢,“珊莎,今日我要和这几位爵爷商谈国是,顺便等国王和你父亲回来。恐怕你和弥赛菈的约定要延期了,请代我向你的好妹妹致歉。乔佛里,或许你今天愿意陪陪我们这位贵客”
“母亲大人,那是我的荣幸。”乔佛里郑重其事地说,他挽起她的手,领她离开轮宫,珊莎顿时觉得幸福得飞上了天。和她的白马王子相处一整天她崇拜地望着乔佛里,想起他方才把她自伊林爵士和“猎狗”手中拯救出来的样子,要多勇敢有多勇敢,简直就像诗歌里写的一样,就像“镜盾”萨文击败巨人救出戴丽莎公主;或是“龙骑士”伊蒙王子为了破除谣言,保护奈丽诗王后名节,与邪恶的莫格尔爵士决战的故事。
乔佛里隔着衣袖的碰触更让她心跳加速。“你想做点什么呢”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啊,珊莎心想,但她说:“王子殿下,您想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乔佛里想了想。“我们可以去骑马。”
“噢,我最喜欢骑马了。”珊莎道。
乔佛里回头看看跟在他们身后的淑女。“你的狼会吓到马,而我的狗好像也吓着了你,不如我们把他们都留在这儿,自己出去玩,你看怎么样”
珊莎迟疑了一会儿。“您觉得好就好,”她犹豫道,“我想我得先把淑女绑起来。”可她还有些地方没听懂。“其实我不知道您养了狗”
乔佛里笑道:“他是我妈的狗,她叫他负责保护我,他就这么跟着我了。”
“原来您指的是猎狗。”她边说边懊恼自己反应迟钝,假如她是个笨蛋,那么王子是决计不会爱她的。“这样做好吗”
乔佛里王子听了似乎有点不高兴。“小姐,用不着害怕,我都快成年了,我可不像你哥哥只会用木头剑,我有这个。”他抽出佩剑给珊莎看。那是把经过巧妙微缩,恰好适合十二岁男孩需要的长剑,剑身是城里精钢打造,泛着蓝光,两面开刃,剑柄裹着皮革,尾端则是一个黄金做的狮头。珊莎看得连声赞叹,乔佛里相当满意。“我叫它狮牙。”
于是他们把冰原狼和保镖抛在脑后,沿着三叉戟河北岸往西行去,除了“狮牙”以外,没有别的同伴。
这是个神奇而灿烂的日子,温暖的空气里弥漫花香,这儿的树林有种珊莎在北方的林子从未见到的柔和之美。乔佛里王子的坐骑是匹健步如飞的红鬃骏马,他驾驭马儿的方式更是横冲直撞,速度极快,珊莎得死命驱赶胯下母马才能跟上。今天也是个适合冒险的日子。他们沿着河岸搜索洞穴,把一只影子山猫赶回巢穴。肚子饿的时候,乔佛里循着炊烟找到乡间庄园,吩咐他们为王子和他同行的女士准备食物和葡萄酒。于是他们享用了刚从河里捕来的新鲜鳟鱼,珊莎则一辈子没喝过这么多酒。“父亲大人只准我们喝一杯,而且只能在宴会上。”
“我的未婚妻爱喝多少就喝多少。”乔佛里边说边为她斟满酒杯。
酒足饭饱后,他们策马缓行。乔佛里唱歌给她听,他的嗓音高亢甜美、纯净无瑕。珊莎喝多了酒,觉得有点晕眩。“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她问。
“再等一会儿。”乔佛里道,“古战场就在前面,绿叉河转弯的地方。你知道罢,那便是我父亲杀死雷加坦格利安的地方。他一挥手就敲碎对方的胸膛,咯啦,铠甲打得稀烂。”乔佛里挥舞着假想的战锤向珊莎示范。“后来我舅舅詹姆杀掉老伊里斯,我爸就当上了国王。咦,那是什么声音”
珊莎也听到从林子里传来阵阵木头敲击声。喀啦喀啦喀啦。“我不知道,”她说,但心里却紧张起来。“乔佛里,我们回去吧。”
“我要瞧个究竟。”乔佛里掉转马头,朝声音的来源骑去,珊莎迫不得已,只好跟上。噪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的确是木头碰撞的声响。待他们骑得更近,还听见沉重的喘气和隔三差五的闷哼。
“那儿有人。”珊莎不安地说。她发现自己想着淑女,盼望她的冰原狼此刻陪在身边。
“有我在不用怕。”乔佛里从剑鞘里拔出“狮牙”,金属和皮革的摩擦却让她浑身颤抖。“走这边。”说着他策马穿过一排树林。
树林彼端有片空地,地势恰好俯瞰河流。他们在这里找到一对正玩着骑士游戏的男孩女孩,两人正以木棍其实是扫帚杆为剑,在草地上横冲直撞,精力充沛地相互砍杀。男孩的年龄要大几岁,个子则足足高出一头,体格也强壮许多,处于发动攻势的一方。女孩一身干瘦,穿着脏兮兮的皮衣,正手忙脚乱地抵挡男孩的攻击,却无法完全避开。当她试图反击时,被对方用剑挡住,并将她的剑往旁一扫,顺势用力劈她手指。她痛得立刻丢下武器大叫。
乔佛里王子哈哈大笑。男孩睁大眼睛吃惊地转过头来,随即一松手,木棍落地。女孩瞪着他们,一边吮着指关节想把刺吸出来,珊莎吓坏了。“艾莉亚,是你吗”她难以置信地惊呼道。
“走开。”艾莉亚眼里满是愤怒的泪水,大声地朝他们嚷嚷,“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不要管我们的事。”
乔佛里看看艾莉亚,又看看珊莎,目光扫了几遍。“这是你妹妹”珊莎红着脸点头。乔佛里转而仔细审视那名男孩,他是个满脸雀斑,一头浓密红发的丑陋少年。“小子,你又是谁”他以命令的口吻问,丝毫没在意对方年纪还大他一岁。
“我叫米凯,”男孩低声说,他认出眼前的王子,连忙移开视线。“王子殿下。”
“他是屠夫的学徒。”珊莎解说。
“他是我朋友,”艾莉亚语气尖锐地道,“你们别欺负他。”
“杀猪小弟也想当骑士,是吗”乔佛里翻身下马,手中握剑。“屠夫小弟,把你的剑捡起来。”他眼里闪着愉悦的光芒,“咱们来瞧瞧你够不够格。”
米凯吓得伫立原地。
乔佛里朝他走去。“快啊,快捡,难道你只敢欺负小女生”
“大人,是她逼我的,”米凯说,“是她逼我这么做的。”
珊莎只须瞄艾莉亚一眼,看见妹妹倏地红了脸,便知男孩所言不假。但乔佛里听不进去,刚喝的那些酒让他性子野了起来。“你到底捡还是不捡”
米凯摇头:“大人,这不过是根木棒,不是剑,只是根棍子罢了。”
“你也不过是个杀猪小弟,根本不是骑士。”乔佛里举起“狮牙”,剑尖指着米凯眼睛下方的脸颊,屠夫学徒站在原地颤抖。“刚才你打的是我这位小姐的妹妹,你知不知道”一朵殷红的血花在剑刺入的地方绽放,男孩的脸上缓缓流下一道红线。
“住手”艾莉亚尖叫,随即一把抓起刚才掉落的木棍。
珊莎好害怕。“艾莉亚,你别插手。”
“我不会把他伤得太厉害。”乔佛里王子告诉艾莉亚,他的视线自始至终没离开屠夫的小徒弟。
艾莉亚朝他扑去。
珊莎见状急忙跳下马,但已经太迟了。艾莉亚双手握住木棒,朝王子后脑狠狠一敲,只听喀啦一声,棍子应声开裂。乔佛里则踉跄旋身,大声骂着粗话。米凯拔腿便往林子里冲。艾莉亚挥棒再打,但这回乔佛里举起“狮牙”,把她手中的扫帚棍打断、震飞。他后脑勺全是血,眼里燃烧着怒火,珊莎拼命尖叫:“住手,你们两个都住手,你们把事情都搞砸了。”但没人听她的话。艾莉亚捡起石块朝乔佛里的头掷去,却打中了他的马。血红色的骏马扬起前腿,跟在米凯后面狂奔。“住手不要打了”珊莎尖叫。乔佛里挥剑朝艾莉亚猛砍,嘴里不停喝骂着可怕的脏话。这时艾莉亚也害怕得急步后退,但乔佛里节节进逼,把她逼到没有退路的林边。珊莎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无助地在旁观望,视线几乎被泪水所掩盖。
说时迟,那时快,一团灰影从她身边闪过,下一刻娜梅莉亚已跃上乔佛里右手,张口便咬。狼把人扑倒在地,他手一松剑便掉落,人和狼双双在草地上打滚,狼不停咆哮撕扯,王子则惨叫连连。“把它弄走”他尖叫道,“快把它弄走”
艾莉亚的声音如鞭子破空。“娜梅莉亚”
冰原狼立时放开乔佛里,跑到艾莉亚身边。王子躺在草丛里,抱着受伤的手臂啜泣。他的衣服上全是血。艾莉亚说:“她也没把你伤得太厉害嘛。”她捡起“狮牙”,站在他跟前,双手握剑。
乔佛里抬头看到她,发出害怕的呜咽。“不要,”他说,“不要伤害我,不然我要去告诉妈妈。”
“你别欺负他”珊莎对妹妹尖叫。
艾莉亚猛地一旋身,用尽全身力气把剑抛了出去。宝剑飞过河面,蓝钢打造的剑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最后扑通一声掉进水里,霎时便沉了下去。乔佛里见状又是一声呻吟。艾莉亚跑向她的坐骑,娜梅莉亚跟在她后面。
她们离开后,珊莎走到王子身旁。他痛苦地紧闭双眼,呼吸急促。珊莎在他身旁跪下。“乔佛里,”她抽噎道,“噢,看看她们做了什么好事,把你伤成这样。我可怜的王子,你别害怕,我这就骑马去刚才的庄园,找人来帮忙。”她伸手温柔地拨开他柔软的金发。
他猛然睁开双眼,眼里只有恨意和最彻底的轻蔑。“那就滚罢。”他对她啐了口唾沫。“还有,不准碰我。”oshow7,,;手机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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