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艾德(2 / 2)

最后贝里席在一栋看起来摇摇欲坠的三层木造建筑前停了下来。窗户透出灯光,在逐渐黯淡的暮色里显得特别明亮。乐声和刺耳的笑闹从内散溢,在河面上飘荡。门边有一条沉甸甸的链子挂着盏华丽的油灯,外面盖着加铅的红玻璃灯罩。

艾德史塔克愤怒地跳下马。“这是家妓院。”他抓住小指头肩膀把他推得团团转。“走大老远的路,结果你竟带我上妓院”

“你老婆在里面。”小指头说。

他再也忍耐不住。“布兰登对你太仁慈了。”奈德说着把小个子狠狠地往墙上撞去,抽出匕首指向他留着胡子的尖下巴。

“大人,快停手。”一个焦急的声音唤道。“他说的是实话。”背后传来脚步声。

奈德握刀转身。只见一个身穿褐色粗布衣服,下颌的软肉随着跑步不住颤动的白发老人急急忙忙朝他们跑来。“这不干你的事。”奈德才刚开口,突然认出来者。他放下匕首,惊讶万分。“罗德利克爵士”

罗德利克爵士点点头。“夫人在楼上等您。”

奈德糊涂了。“凯特琳真的在这里不是小指头的恶作剧”他收起武器。

“我有那本事倒好,史塔克。”小指头道,“随我来罢。还有,脸上表情露骨一点,不要一副正襟危坐的首相模样。你要是被认出来,那可就糟了。不介意的话,经过时摸两把奶子。”

他们走进屋内,穿过拥挤的大厅,有个胖女人正唱着歌词淫秽的曲子,身穿轻薄罗衫的美少女坐在恩客腿上撒娇。没人理会奈德。罗德利克爵士等在楼下,由小指头领他走上三楼,穿过回廊,进了门。

凯特琳正在里面,她一见他便叫出声来,朝他飞奔过去,紧紧地抱住他。

“夫人。”奈德惊讶地轻声说。

“哟,好极了。”小指头说着关上门。“您认得她。”

“大人,我好怕你不会来。”她贴在他胸膛上细语。“培提尔一直捎来你的消息。他告诉我艾莉亚和年轻王子的事了。我的乖女儿们都还好么”

“她俩都很难过,也很愤怒。”他对她说,“凯特,我不懂。你来君临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奈德询问妻子。“是布兰的事难道他”死这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他无法启齿。

“是布兰的事,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凯特琳道。

奈德更摸不着头脑。“那是怎么回事亲爱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又是什么地方”

“你觉得这里看起来像什么”小指头说着在窗边落座。“这就是家妓院。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不可能找到凯特琳徒利呢”他微笑,“说来也巧,这家店恰好就是由我经营,所以要安排很简单。我可是极力避免让兰尼斯特的人得知凯特琳在君临的消息。”

“为什么”奈德问,这时他才看见她的手怪异的姿势,看见那尚未愈合的红色伤疤,左手小指和无名指僵硬不便的样子。“你受伤了。”他握起她的手反复检视。“老天,伤得好深这是剑伤还是夫人,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凯特琳从斗篷下抽出一把匕首交给他。“有人带着这把刀要取布兰性命。”

奈德猛地抬头。“但是谁谁会这么”

她伸出手指贴上他嘴唇。“亲爱的,让我说比较快。你好好听着罢。”

于是他仔细聆听,而她将事情始末和盘托出,从藏书塔大火、瓦里斯、前来迎接她的都城守备队一直说到小指头。等她说完,艾德史塔克手握匕首,呆若木鸡地坐在桌边。布兰的狼救了那孩子一命,他呆滞地思索着。当初琼恩在雪地里找到那群小狼时,他说了些什么大人,您的孩子注定要拥有这些小狼。结果他却亲手杀了珊莎的狼,到头来这是为了什么他现在的感觉是罪恶还是恐惧假如这些狼实乃上天所赐,他究竟犯了何等滔天大罪

奈德痛苦地强迫自己将思绪拉回眼前的匕首,思考隐含其后的含义。“小恶魔的刀。”他复诵。这太不合理。他紧握平滑的龙骨刀柄,将之狠狠地插进桌面,感觉它深深地咬入木头。匕首就这么立着,仿佛在嘲弄他。“提利昂兰尼斯特为什么要布兰的命那孩子从没招惹他。”

“你们史塔克家的人都没脑筋的”小指头问,“小恶魔当然不会单独行动。”

奈德起身,绕着房间踱步。“难道说王后亦参与此事或者,诸神在上,连国王他也不,绝对不可能。”他一边说着,一边想起了那个荒冢地的清冷早晨,劳勃提到派刺客去对付坦格利安公主。他忆起雷加那尚在襁褓的儿子,血淋淋的头颅,以及国王置之不理的态度,正如不久以前他在戴瑞的会客厅里的所作所为。珊莎的哀告至今犹在耳际,一如莱安娜临终前的恳求。

“国王八成不知情。”小指头道,“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对于不想知道的事,咱们的好劳勃向来是眼不见为净。”

奈德没有答话。屠夫小弟的那张几乎被劈成两半的脸浮现在他眼前,然而国王半声也没吭。他的脑袋开始轰轰作响。

小指头晃到桌边,把匕首从木头里拔出。“无论怎样行动,都构成叛国罪。若是控告国王,只怕你话还没出口就先被伊林派恩给宰了。若是王后除非你能找到证据,而且能让劳勃听进去,才有可能”

“我们有证据,”奈德道,“我们有这把匕首。”

“这个”小指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匕首。“大人,这是把好刀,好刀都是两面开刃的。小恶魔肯定会辩称匕首是他在临冬城期间弄丢或是被偷。既然他雇的杀手已死,谁能证明他所言真假呢”他把刀子轻轻抛给奈德。“我建议你还是把这玩意儿丢进河里,当它根本就不存在罢。”

奈德冷冷地看着他。“贝里席大人,我是临冬城史塔克家族的人。我的儿子成了残废,很可能还活不成。若没有那只我们在雪地里找到的小狼,他此刻已经死了,凯特琳很可能也会陪着他送命。假如你真以为我会装作没事,那你就和当年向我哥哥挑战一样愚蠢。”

“史塔克,我蠢是蠢可还活得好好的,令兄倒已经在冰封的坟墓里发霉了十四年。你这么迫不及待要步他后尘,我也无法劝阻,不过我先声明,你可千万别把我牵扯进去,非常感谢。”

“很好,贝里席大人,不管我做什么,最不想与之为伍的人就是你。”

“这话我听了好伤心啊。”小指头伸手按住心口。“我自己嘛,总觉得你们史塔克家的人实在无趣得很,但凯特琳不知怎的始终离不开你。所以呢,为着她的缘故,我会尽量不让你送命。说来只有笨蛋才会这么做,但我就是没法拒绝你老婆的任何请求。”

“我把我们关于琼恩艾林死因的怀疑告诉了培提尔。”凯特琳道,“他答应协助你调查真相。”

对艾德史塔克而言,这并非好消息,不过他们确实需要援手,而小指头和凯特琳曾经情同姐弟。再说这也不是奈德第一次被迫与他所轻视的人妥协了。“好罢,”他把匕首插进腰带,“你刚说到瓦里斯,他也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如果知道,也一定不是我说的。”凯特琳道,“艾德史塔克,你娶的人可不笨。但瓦里斯有办法知道别人不可能知道的事。奈德,我相信这家伙懂得妖术。”

“他的走狗满天下,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奈德鄙夷地说。

“不只如此,”凯特琳坚持,“罗德利克爵士和艾伦桑塔加爵士的会面自始至终都秘密进行,但这蜘蛛不知怎么就是知道谈话内容。我很怕这个人。”

小指头微笑。“好夫人,瓦里斯伯爵就交给我来对付。容我说几句脏话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了呢他的卵蛋被我大大方方地捏在手掌心。”他合拢指头,笑了,“当然啰,这里假设他是个有卵蛋的男人。你不妨这么想,假如喜鹊会开口,小小鸟儿要歌唱,那么瓦里斯是不会喜欢的。好啦,如果我是你,与其担心那太监,不如多提防兰尼斯特的人。”

奈德无须小指头提醒。他想起找到艾莉亚那天的场景,想起王后当时的神情。谁说我们没有狼那么地轻声细语。他想到男孩米凯,想到琼恩艾林的猝死,还有布兰坠楼,以及丧心病狂的老王伊里斯坦格利安躺在王座厅的地板上奄奄一息,他的血在镀金宝剑上慢慢干涸的场面。“夫人,”他转向凯特琳,“你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我希望你即刻返回临冬城。所谓有其一必有其二,难保以后不会有其他刺客上门滋事。不管背后主谋是谁,他一定很快就得知布兰活了下来。”

“我本想见见女儿”凯特琳道。

“那就太不明智了。”小指头插话。“红堡处处隔墙有耳,更何况小孩子口风不紧。”

“亲爱的,他说得有理。”奈德告诉她,一边给她拥抱。“带上罗德利克爵士,启程回临冬城去罢。我会好好照顾女儿们。回到我们的儿子身边,保护好他们。”

“那就这样,大人。”凯特琳抬起脸,奈德吻了她。她受伤的手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力量环抱住他的背,仿佛要将他永远留在自己安全的怀抱里。

“老爷、夫人莫不借卧室一用”小指头问,“不过我先提醒你,史塔克,在这儿开房办事是要收费的。”

“让我们独处一下就好。”凯特琳道。

“也罢。”小指头朝门边走去。“别拖太久。我和首相大人早该回到城里,以免失踪太久他人起疑。”

凯特琳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培提尔,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帮助。你手下来找我的时候,我原不知自己将落入朋友还是敌人的手中。结果我发现你不仅是朋友,还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

培提尔贝里席微笑道:“好夫人,我这人就是多愁善感,这话还请你千万别告诉他人。这些年来我在宫廷里费尽心力,想让别人以为我是个既邪恶又残酷的人,实在不愿就这么功亏一篑。”

这番话奈德是一个字也不信,但他还是彬彬有礼地说:“贝里席大人,我也感谢您。”

“哟,这可是东洋宝贝。”小指头说着离开房间。

房门关上后,奈德转身面对他的妻子。“你一到家,立刻以我的名义送信给赫曼陶哈和盖伯特葛洛佛,命令他们各调一百名弓箭手协防卡林湾。两百弓箭手足以阻挡任何军队北上颈泽。指示曼德勒伯爵加紧维修白港的防御工事,并确保守军充足。还有,从今往后,我希望你特别看紧席恩葛雷乔伊。倘若战争爆发,我们非常需要他父亲的舰队。”

“战争爆发”恐惧清楚地写在凯特琳脸上。

“情势不致恶化到那个地步的。”奈德向她保证,心中暗自祈祷真是如此。他再度搂她入怀。“兰尼斯特家对待弱者毫不留情,伊里斯坦格利安就是最好的教训。然而除非他们有全国的军力作后盾,否则决不敢进犯北方,而他们做梦也别想有那样的一天。我必须玩这场愚人的假面舞会,继续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记得我来此的目的么,亲爱的我要找出兰尼斯特家谋杀琼恩艾林的证据”

他感觉到凯特琳在他怀里颤抖,她伤残的手紧紧抱住他。“若真找到了,”她说,“接下来怎么办,亲爱的”

接下来是最危险的部分,奈德明白。“国王乃是至高的法律仲裁,”他告诉她,“待我查明真相,我将觐见劳勃。”届时我只能祈祷他仍保有意想中的英明,而非我所恐惧的昏庸,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完。oshow7,,;手机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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