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戴佛斯(1 / 2)

他们的嗓音跟柴堆的火星一起盘旋升腾,涌向紫色的夜空,“带领我们走出黑暗,哦,真主啊,请用火焰填充我们的心房,好让我们奉承您明光照耀。”

夜火于逐渐凝聚的黑暗之中燃烧,如一头鲜亮巨怪,变换闪烁的橙光为它在院子里投射出二十尺长的影子。龙石岛城墙上,那怪物与异兽的军团遥相呼应、蠢蠢欲动。

戴佛斯从长廊的拱窗望下来,看见梅丽珊卓高举双臂,仿佛要拥抱摇曳的火苗。“拉赫洛,”她的声音清晰嘹亮,“你是我们眼中的光,你是我们心中的火,你是我们腹中的热。你的光是白昼温暖我们的太阳,你的光是黑夜守护我们的群星。”

“光之王,守护我等。长夜黑暗,处处险恶。”赛丽丝王后领着大家应和,尖细的脸上满是热忱。史坦尼斯国王站在她身边,咬紧牙关,赤金王冠上的尖刺随头部移动而反射光芒。他虽跟他们在一起,却不是他们中的一员,戴佛斯心想。希琳公主站在父母中间,脸颊和颈部的灰斑在火光中几近于黑。

“光之王,守护我等。”王后颂唱。国王未跟余人一起应和。他凝视着火焰,戴佛斯不知他在其中看到了什么。所谓“即将到来的大战”的景象或是更贴近现实生活的事情

“我们感谢您,拉赫洛,您带来生命,”梅丽珊卓颂唱,“我们感谢您,拉赫洛,您带来白昼。”

“感谢您派来温暖我们的太阳,”赛丽丝王后和其他人轻声回应,“感谢您派来守护我们的群星。感谢您赐予我们壁炉与火炬,以抵挡无情的黑暗。”戴佛斯感觉应和的声音比前天晚上要弱一些,橙光映照出的激动脸庞也变少了。明天会更少吗还是增多

亚赛尔佛罗伦爵士的声调像高音喇叭,他宽厚的胸膛和外弯的双腿在人群中十分醒目,火光如同巨大的橙色舌头舔舐他的脸。戴佛斯不知道事后亚赛尔爵士会如何对付他,今晚他们打算干的事可以让其成为国王之手,圆遂梦想。

梅丽珊卓高喊:“感谢您赐给我们史坦尼斯,正直的国王陛下。感谢您赐予他如纯净烈焰般的心志,感谢您赐予他正义的英雄之红剑,感谢您赐予他对忠实子民的无尽热爱。请您引导他,请您守护他,拉赫洛,请您赐予他讨伐敌人的力量。”

“赐予他力量,”赛丽丝王后、亚赛尔爵士、戴冯和其他人回应,“赐予他勇气,赐予他智慧。”

小时候,修士们教导他向铁匠祈祷力量,向战士祈祷勇气,向老妪祈祷智慧。现今他向圣母祈祷,求她让他可爱的儿子戴冯免遭红袍女的魔神毒害。

“戴佛斯大人该行动了,”安德鲁爵士轻碰他手肘,“伯爵大人”

这一头衔在他耳中至今仍显怪异,但戴佛斯转身离开窗口。“对,是时候了。”史坦尼斯、梅丽珊卓及后党人士还要再祈祷一个小时,甚至更久。红袍祭司每天日落时分都燃起火堆,为即将结束的一日感谢拉赫洛,并请求他第二天重新带回太阳,驱逐凝聚的黑暗。走私者必须了解海潮,懂得捕捉风向。说到底,那是唯一适合他的身份:走私者戴佛斯。伤残的手伸向喉咙的幸运符,却什么也没找到。他甩开胳膊,加快步伐。

伙伴们紧随在后,跟上他的脚程。夜歌城的私生子有张被麻疹破坏的脸庞,也带着邋遢的骑士风度;杰拉德高尔爵士一头金发,身形宽阔,直率粗鲁;安德鲁伊斯蒙爵士比旁人高一头,铁铲形的胡子,浓密的棕眉毛。他们性情各异,却都是好人,戴佛斯心想,但若今晚之事有所差池,全都难逃一死。

“圣火是有生命的,”当初戴佛斯要红袍女教他如何透过火焰瞥见未来,她解释道,“它变化雀跃,从不静止就像一本不停翻动的书,想看也看不清。首先需要多年刻苦训练,才能目睹火焰中的形影,而后又需更多年,才能分辨哪些影子属于将来,哪些影子属于现在,哪些影子属于过去。无论如何,过程相当艰难,应该说很难。你们是不明白的,你们日落国度的人从来就不明白。”戴佛斯不依不饶地追问,亚赛尔爵士如何能很快领悟其中诀窍,对此,她只神秘地微笑:“任何一只凝视火焰的猫都会看到嬉戏的红老鼠。”

这些话,以及相关的一切,他都没对手下王党人士隐瞒。“红袍女或能预知我们的意图。”他警告大家。

“先宰了她便是,”“渔妇”林斯建议,“我知道一个伏击的好地方,数人仗剑同时出动”

“你会毁了大家,”戴佛斯说,“克礼森学士想除掉她,而她立刻知道了,我猜是从火焰里看见的。依我之见,她对于指向自身的威胁感应灵敏,但肯定无法知晓所有事情。若我们打一开始便彻底忽略她,或许可以躲过注意。”

“偷偷摸摸、躲来躲去有何荣誉可言。”符山城的崔斯顿爵士提出反对,他一直为桑格拉斯家效劳,冈瑟伯爵却被送上梅丽珊卓的火堆。

“被烧死就有荣誉了吗”戴佛斯反问,“你也看到桑格拉斯大人的下场,急着想步他的后尘我现下不需要荣誉,只需要走私者,你们怎么说”

他们同意。诸神保佑,他们都同意。

当戴佛斯推门而入时,派洛斯学士正教艾德瑞克风暴做算术。安德鲁爵士紧跟在后,余人留守楼梯和入口。学士停顿下来:“差不多了,艾德瑞克。”

男孩对来客的闯入迷惑不解。“戴佛斯大人,安德鲁爵士。我们正在做算术。”

安德鲁爵士微笑:“我在你这个年纪时最讨厌算术,老表。”

“我不介意算术,但最喜欢历史。历史书里都是故事。”

“艾德瑞克,”派洛斯学士说,“快去把斗篷拿来。你得跟戴佛斯大人一起走。”

“我”艾德瑞克站起来,“上哪儿去”他把嘴巴倔强地抿起,“我才不向光之王祈祷。我信仰战士,跟父亲一样。”

“我们知道,”戴佛斯说,“来吧,孩子,时间不容耽搁。”

艾德瑞克披上一件带兜帽未经染色的羊毛厚斗篷。派洛斯学士帮他系紧,并拉起兜帽遮住他的脸。“你一起来吗,学士”男孩问。

“不。”派洛斯摸摸脖子上许多金属条串成的颈链,“我的岗位在这里,在龙石岛。快跟戴佛斯大人走吧,照他说的去做。记住,他是国王之手,关于国王之手,我教过你什么”

“首相代表国王发号施令。”

年轻的学士微微一笑:“正是如此。快走吧。”

戴佛斯曾经不大信任派洛斯,也许是怨恨他取代了老克礼森的位置,现下却十分敬佩对方的勇气。他很可能为此送命。

学士房间外面,杰拉德高尔爵士等在楼梯边。艾德瑞克风暴好奇地看看他,下楼时,终于开口问:“我们究竟上哪儿去,戴佛斯大人”

“去海上。一艘船在等您。”

男孩突然停下:“一艘船”

“萨拉多桑恩的船。萨拉是我的好朋友。”

“我会陪在你身边,孩子,”安德鲁爵士向他保证,“没什么好怕的。”

“我才不怕,”艾德瑞克恼怒地声明,“只不过希琳会来吗”

“不,”戴佛斯说,“公主得留在这儿,跟父母一起。”

“那我得先去见她,”艾德瑞克解释,“向她道别。否则她会伤心的。”

若你被烧死,她会更伤心的。“没时间了,”戴佛斯道,“我会把您的意思转达给公主陛下。等您到达目的地后,还可以写信给她。”

男孩皱起眉头。“你肯定我必须走吗叔叔为何要我离开龙石岛我惹恼他了吗我敢说自己绝不是故意的。”他又露出那种固执的表情,“我要见叔叔。我要见史坦尼斯国王。”

安德鲁爵士和杰拉德爵士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时间了,孩子。”安德鲁爵士催促。

“我要见他”艾德瑞克更为响亮地坚持。

“他不想见你。”戴佛斯必须说点什么,好让孩子继续前行,“我是他的首相,他的代表。难道非得要我禀报国王,你不肯服从命令吗你知道那会让他多生气吗你根本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他摘下手套,将四根被削去一截的手指露出来,“可我见过。”

这当然是谎言: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削掉洋葱骑士的手指尖时,丝毫不带感情,只有铁一般的公正。但那时艾德瑞克风暴还没出生,不可能清楚。威胁取得了期望的效果,“他不该这么做。”男孩默然道,容许戴佛斯牵他走下楼梯。

夜歌城的私生子在地窖门口加入队伍。他们迅速前进,穿越阴暗的庭院,走下石龙尾构成的若干楼梯。“渔妇”林斯和欧麦布莱伯利等在边门,脚边有两名捆起来的卫兵。“舟呢”戴佛斯询问。

“在那儿,”林斯道,“四个桨手。大船则泊于陆岬之旁,名叫疯狂普兰多号。”

戴佛斯咯咯窃笑。以疯子命名的船,是的,很合适。萨拉富有海盗的黑色幽默。

他单膝跪在艾德瑞克风暴面前。“我们得分开了,”他说,“有一艘小舟正等着您,载您上外海的大船,然后扬帆起航。您是劳勃之子,不论发生什么,我相信您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