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她单膝跪在他面前。“陛下啊。”陛下啊,我在您面前是否足够谦卑我是否做到了灰心丧气、卑躬屈膝、服服帖帖“我恳请您,解开我双手的锁链,让我骑马吧。我决不会逃跑。”
史坦尼斯像看一只想扑到他腿上的狗一样看着她。“这是你应得的。”
“的确是。但现在我愿奉献我的手下、我的船只和我的智慧。”
“你的船要么被我俘获,要么被我烧掉。你的手下还剩几个十个十二个”
九个。还能作战的则只剩六个。“裂颚达格摩盘踞托伦方城,他是一员悍将,对葛雷乔伊家绝对忠诚。我能将那座城堡及其中的部队献给您。”她想加上“也许”,但在国王面前含糊其辞只能起反效果。
“托伦方城还不如我脚下的泥巴。我要临冬城。”
“那就请击碎镣铐,让我帮您夺取它,陛下。您的王兄以化敌为友闻名,我又如何不能为您效犬马之劳。”
“你是犬还是马效什么劳”史坦尼斯转头望向夜火,不知在舞蹈的橙焰中看什么。
朱斯丁马赛爵士抓住阿莎的胳膊,把她拉进国王大帐。“您太失策了,夫人,”他说,“决不要在他面前提劳勃。”
我早该明白。阿莎知道身为弟弟的这种情结。她想起小时候害羞的席恩,如何活在对罗德利克和马伦的惧怕之中。他们永远不能摆脱这种情结,她明白了,即便活到第一百岁,也仍然是弟弟。她晃着铁手镯,想象要是从后面接近史坦尼斯,勒死他,该有多愉快。
他们那晚喝了由斥候班吉寇树枝打回来的一只骨瘦如柴的雄鹿炖的汤,但只有国王大帐内的人有权分享。没资格进帐的人分到一小块面包和一根不及手指长的黑香肠,就着所剩无几的盖伯特葛洛佛的麦酒冲下肚。
深林堡到临冬城只有一百里格,乌鸦飞上三百里就到。“我们要是乌鸦就好了。”行军第四天,天空开始飘雪,朱斯丁马赛说。只是零星小雪,尽管潮湿阴冷,还能轻松应付。
可次日继续下雪,第三天也下,第四天也下。狼仔们呼出的气把厚胡子冻结成冰,平素修面整洁的南方孩子也开始留长胡须,好给脸部保暖。没过多久,队伍前方的土地成了白茫茫一片,遮掩了石块、扭曲树根和落木,每一步都危机重重。寒风吹来,裹挟着翻卷雪花。国王的军队成了一堆雪人,在齐膝深的积雪中艰难跋涉。
下雪的第三天,国王的军队开始走散。南方骑士和贵族难以适应冰雪,北方的山地氏族民却行进得快。他们的矮种马踏实稳健,而且吃得比驯马少,比战马更少得多。矮种马上的骑手习惯了冒雪行进。很多狼仔穿着古怪的鞋子,这种用弯曲的木头和皮带绑成的长条状怪东西被他们称作熊掌,他们把熊掌套在靴底。她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在雪面上行走,却不会踩碎雪壳,把大腿陷进去。
有些人给马也戴上熊掌,毛发蓬松的矮种马戴这个和其他马戴马掌一样轻松但驯马和军马不喜欢戴这东西。有些国王的骑士硬把熊掌绑在马蹄上,结果高大的南方马嘶叫个不休,拒绝前进,甚至想把那东西甩掉。有匹战马戴熊掌行走时扭断了蹄子。
穿熊掌的北方人很快甩开了其他部队。他们先追上主队的骑士,然后又超过高迪法林爵士的前锋部队。与此同时,辎重队的货车和推车越落越远,以至于后卫部队不得不经常回头催促。
暴风雪的第五天,辎重队经过一片起伏不定、齐腰深的雪原,下面暗藏着冻结的池塘。结果冰层承受不住货车的重量,突然碎裂,冰水吞噬了三名车夫和四匹马,连带两位上前救援的人其中包括海伍德费尔。他的骑士在他淹死前把他拖出了池塘,但他冻得双唇发紫,皮肤白得跟牛奶一样。人们想尽办法也没能让他暖和起来,他们剪掉湿透的衣服,用暖和的毛皮裹住他,把他安置在火堆旁。他剧烈地哆嗦了几小时后,晚上发着高烧陷入昏迷,再也没醒来。
那晚,阿莎头一次听到后党悄声谈论祭品献给红神的祭品,请求真主终结暴风雪。“北方诸神降下这场大雪。”科里斯彭尼爵士说。
“他们是伪神。”巨人杀手高迪爵士强调。
“拉赫洛与我们同在。”克莱顿宋格爵士道。
“可梅丽珊卓不在。”朱斯丁马赛爵士说。
国王一言未发,但全听见了,这点阿莎十分确定。他坐在高桌旁,面前没怎么喝的洋葱汤凉了,那双凹陷的眼睛出神盯着最近一根蜡烛的火焰,无视周围的谈话。身材颀长的副指挥官里查德霍普代表他发言。“暴风雪很快会平息。”霍普断言。
结果事与愿违,暴风雪越来越强,风比奴隶贩子抽打的鞭子更残忍。阿莎本以为当狂风呼啸着从海上席卷派克岛时,她已见识过寒冷,现在发现那简直太温和。这是一种让人发狂的冷。
即便扎营令沿队伍一路传递了下去,取暖也非易事。帐篷潮湿沉重,既不好搭也不好拆,积雪太多的话,还随时可能倒塌。国王的军队在七国最广袤的森林腹地蠕蠕而行,干木头却遍地难寻。每次扎营燃起的篝火都在变少,而且火堆通常只见冒烟,感受不到暖意。大家往往得吃冷东西,甚至是生的。
连夜火也在萎缩,气势减弱,这让后党人士十分沮丧。“光之王,请为我们驱逐邪恶,”在巨人杀手高迪爵士低沉的嗓音带领下,他们祈祷,“请您重现璀璨太阳,平息风暴,融化冰雪,让我们长驱直入,消灭您的敌人。长夜漫漫,寒冷晦暗,处处险恶,但您是力量、荣耀和光芒之源,拉赫洛,请把您的火焰灌注我们体内。”
后来,科里斯彭尼爵士大声询问一整支军队会不会被冬季风暴冻死,狼仔们听了哈哈大笑。“还没到冬天呢,”大酒桶渥尔宣称,“山里人都知道,秋天会亲你,冬天才会干你。这只是秋天的吻。”
天哪,愿真主保佑我永远别见识冬天。阿莎的境况不算最糟,毕竟她是国王的战利品。其他人饥肠辘辘,她有的吃;其他人颤抖受冻,她住得暖。其他人骑着疲惫的马在雪上艰难跋涉,她却躺在车里堆满毛皮的床上,有帆布棚顶遮风挡雪。戴着镣铐还是有点好处。
马匹和普通士兵最遭罪。为争夺靠近篝火的位置,两名风暴之地的侍从刺死了一个兵。隔天晚上,几个弓箭手不顾一切地取暖,乃至把帐篷点着了这倒是暖和了周围的帐篷。军马接连冻累而死。“没马的骑士算什么”人们自嘲,“拿剑的雪人呗。”倒下的马被就地宰杀取肉,因为补给也开始短缺。
比兹伯利、科伯、福克斯伍及其他南方领主劝国王安营扎寨,直到暴风雪过去。史坦尼斯不肯,他也没理会后党人士为饥饿的红神献祭的建议。
消息是朱斯丁马赛向她透露的,他不像其他后党那么虔诚。“祭品能证明我们的信念仍然炽烈纯粹,陛下。”克莱顿宋格劝谏国王。巨人杀手高迪则说:“北境的旧神降下这场暴风雪,只有拉赫洛能够终结。我们必须奉献一位不信者。”
“我的军队里半数人是不信者,”史坦尼斯回应,“我不会烧死谁。继续祈祷。”
今日不烧,明日也不但若风雪不停,国王能坚持多久呢对于淹神,阿莎从未像伊伦叔叔那么狂热,但那晚她跟“湿发”一样,真心诚意地对波涛下的主人祈祷。可惜暴风雪毫无衰减之势。行军依然缓慢,从步履蹒跚演变成爬行。一整天走五里,然后三里,最后两里。
暴风雪的第九天,每个人都看见队长和军官们浑身湿透、疲惫不堪地来到国王的大帐,单膝跪下,报告损失。
“死了一个,失踪三人。”
“损失六匹马,包括我自己的。”
“死了两个,一个是骑士。四匹马倒下,我们救回一匹,损失了其他三匹,包括一匹驯马和两匹战马。”
阿莎听人们管这叫“冻损”。辎重队损失最惨重:死了不少马,数人失踪,车辆翻倒损坏。“有的马在雪地里失足,”朱斯丁马赛向国王汇报,“有的人走散了,甚至坐在原地等死。”
“不管他们。”史坦尼斯国王嚷道,“继续前进。”
北方人有矮种马和熊掌,状况好得多。黑唐纳尔菲林特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阿托斯总共只损失了一个人。林德尔、渥尔与诺瑞氏族一人未损。莫甘林德尔走丢了一头骡子,但他认为是菲林特氏族偷的。
深林堡到临冬城只有一百里格,乌鸦飞上三百里就到。十五天路程。十五天来了又去,路却没走完一半,还留下一连串损坏的货车和冻结的尸体,被飞雪掩埋。日月星辰许久不曾出现,阿莎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一场大梦。
行军第二十天,她终于除掉了脚上的镣铐。那天午后,拉她那辆车的一匹马死掉了,没法替换,仅存的驮马都要负责拉载装满粮草的货车。朱斯丁马赛爵士策马过来,命大家屠宰死马分肉,将车子劈开做木柴,然后他解开阿莎的脚镣,替她揉揉僵硬的小腿。“我没有多余的马给您,夫人。”他说,“与您共骑我的马也会死。您只能走路。”
阿莎每迈一步,脚踝都被身体压得抽搐般地疼。它们很快会冻麻木的,她安慰自己,一小时后,我就完全感觉不到双脚了。她只想错了一点这不需要一小时。当夜幕降临,队伍停止前进时,她已几乎站不住,万分怀念移动牢房的舒适了。镣铐让我变得虚弱。晚餐时她筋疲力尽,直接在桌上睡着了。
预计十五天行军的第二十六天,蔬菜全部告罄。第三十二天,谷物和草料也没了。阿莎不禁思忖靠半冻的生马肉,人能活多久。
“树枝发誓说我们离临冬城只有三日骑程。”当晚清点完冻损后,里查德霍普爵士告诉国王。
“只需把最虚弱的人留下。”科里斯彭尼接口。
“那些人反正没救了。”霍普强调,“还有力气的人若不赶紧前往临冬城,留下来只是白白送命。”
“光之王会把城堡给我们。”高迪法林爵士说,“若是梅丽珊卓女士在”
最终,经过一整天噩梦般的行军之后他们勉强走了一里,损失十二匹马和四个人比兹伯利伯爵忍不住对北方人发难:“这么行军太疯狂了。人越死越多,为什么啊为一个女孩”
“为奈德的女儿。”莫甘林德尔道。他在三兄弟中排行老二,其他狼仔管他叫“中林德尔”,不过很少当他面叫。深林堡之战中差点杀死阿莎的正是莫甘。后来行军途中,他专程来见阿莎请求原谅为的是杀得兴起时喊她“贱人”,而非差点用斧子把她脑袋劈成两半。
“为奈德的女儿。”大酒桶渥尔赞同,“要不是你们这帮上蹿下跳的南方猴子一点儿小雪就吓尿了绸裤子,我们已经救下女孩,夺回了城堡。”
“一点儿小雪”比兹伯利少女般柔软的嘴唇在愤怒中扭曲,“是你错误地建议我们出兵的,渥尔,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波顿的爪牙。是不是啊他是不是派你来陛下耳边进献谗言”
大酒桶反唇相讥:“豌豆荚,冲你刚才那些话,要你是个男人,我早砍了你。不过我的剑是好钢打造,不能被懦夫的血弄脏。”他喝口麦酒,擦擦嘴,“是,每天都在死人,我们看到临冬城之前会死更多的人。那又如何这是战争,战争就得死人。事实如此,天经地义。”
科里斯彭尼爵士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氏族首领。“你想死吗,渥尔”
北方佬似乎觉得很好笑。“我想在千年长夏的地方永生不死;我想住进云端的城堡,俯视众生;我想回到二十六岁我二十六岁时能整天打架整晚鬼混。人们怎么想根本无关紧要。”
“冬天近在眼前,小子,冬天意味着死亡。我宁愿我的人为营救奈德的小女儿而死,也不要他们孤独饥饿地倒在雪地里,任泪水在脸上冻结。这样死去没有歌谣传唱。至于我,我老了,这是我最后一个冬天,能沐浴波顿的血我死而瞑目。我想要感受斧子劈开波顿家人的脑袋,热血溅在脸上的滋味,我要用舌头品尝鲜血,在回味中死去。”
“没错”莫甘林德尔高喊,“鲜血和战斗”所有氏族民齐声呐喊,用杯子和角杯使劲敲桌子,国王的大帐里咚咚作响。
阿莎葛雷乔伊也宁愿赶赴战场。用战斗为眼下的悲惨境遇作个了断。刀刃相见,雪白雪红,破损的盾牌和散落的肢体,一切终结。
第二天,国王的侦察兵在两个湖泊间发现了佃农的废弃村落那里很贫瘠,只有几间农舍、一座长厅和一个瞭望塔。尽管今天只行进了不到半里,天色也还早,里查德霍普仍命令在此扎营。等辎重队和后卫一点点挪进村,月已高挂,阿莎走在他们之中。
“湖里有鱼。”霍普报告国王,“我们可以在冰上凿些洞。北方人知道怎么做。”
尽管史坦尼斯穿着厚厚的毛皮斗篷和沉重的铠甲,看起来仍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他高大瘦削的骨架上本没有几两肉,现在更被从深林堡到此的行军消磨殆尽。透过皮肤,能看到头骨的轮廓,而他下巴闭得那么紧,阿莎怕他把自己的牙都咬碎了。“那就去打鱼吧。”他一字一顿地说,“但天一亮就出发。”
然而天亮时,营地白雪皑皑,万籁俱寂。天空由黑转白,却无亮光。阿莎葛雷乔伊躺在厚厚的毛皮底下,却冷得抽筋。她听到母熊的鼾声女人的鼾声居然这么大,但她已在行军途中逐渐习惯了,甚至觉得这能带来安全感让她担忧的是外面的寂静。唤醒人们上马、集合、准备行军的喇叭没有响起。召唤北方人的号角也没有响起。情况不妙。
于是阿莎从毛皮下钻出来,努力爬向帐外,一边敲掉晚上帐篷前堆起的雪墙。她手上的镣铐叮当作响。等她终于站起来,呼吸了一口清晨冰冷的空气,发现雪还在下,甚至比昨晚爬进帐篷前更大。湖泊消失,森林也不见了,她能看见其他帐篷和小屋的轮廓,以及瞭望塔上的烽火发出的黯淡橙光。但她看不到瞭望塔,暴风雪吞没了一切。
前方不远处,卢斯波顿在临冬城中严阵以待;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的军队却被大雪封困,寸步难行,号寒啼饥。oshow7,,;手机阅读,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