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顾逸亭心底疑惑再生。
她似乎记得,他以手指作笔,落下来的第一笔,明明是一点。
罢了!江湖人或许不愿透露本名,她何必较真?
这人手脚一日比一日麻利,不出五日就可完全康复,而后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像从没来过一般。
届时,他姓甚名谁,还重要吗?
寻思之际,靠近后门的竹丛似有极轻动静。
顾逸亭眼睛有微疾,先天难适应暗弱光线,即便吃拼命吃动物肝脏也无济于事。
久而久之,夜间听觉变得敏锐。
她疑心又有稀奇古怪的武林高手为寻阿维潜入她家,正想诘问一番,不料阿维一个箭步挡在她跟前,冷声喝问:“谁!鬼鬼祟祟!出来!”
竹后沙沙作响,慢吞吞走出一人。
青衣如雾中杨柳,鹅蛋脸,杏仁眼,却是丫鬟青梧。
顾逸亭霎时一懵。
无端徒生被捉奸的错觉。
呸呸呸!没有奸情!清清白白的!
最多就是……摸过了手。
“小、小娘子……我、我刚从后门回来,一心想回避……不、不是窃听二位的对话!”
青梧垂首而立,肩头轻颤,异常恐慌。
顾逸亭和阿维虽无越礼之举,但孤男寡女躲在偏僻花园角落一同饮食……难免让人多想。
“我今儿心血来潮,做了大家吃不惯的面食,量有点多,正好阿维爱吃,我便分他一些。”她心里发虚,忘了她身为主子,根本不需对下人解释。
某人听她以绵软嗓音直呼他“阿维”,笑容全然不受控,甜得要溢出蜜来。
*****
顾府西客院,夜静更深,卧房灯火微晃。
宋显维盘膝坐于榻上,身后一灰袍青年并拢两指,点在他颈侧许久,眉目忧色堪比夜色深浓。
“殿下,属下无能,您的阳跷脉……从肩部到颈外侧这一段,依旧受毒性控制。万一您调动内息,会严重影响下肢运动的能力,您看……?”
宋显维低声喝斥:“钱俞!说了多少次!在外不许称‘殿下’、‘王爷’!”
“殿……多年习惯,真不好改,属下以后一定注意!”钱俞毕恭毕敬应道。
宋显维反手在他脑门上一敲。
“‘属下’、‘下官’、‘卑职’这类自称,一律不能再说!以你我相称即可!你叫我阿维,我叫你阿金,记住了没?”
“是!”钱俞应得斩钉截铁,又小声道:“您身陷南国,奇毒未清,为何非要在顾府养伤?”
“这儿东西好吃。”
钱俞嘀咕道:“是您觉着……做吃的那位顾小娘子秀色可餐吧?”
话音刚落,“咚”!头上又被敲了一记。
“明儿把柯竺他们叫来!没别的事,先下去吧!”宋显维不耐烦了。
“是。”钱俞执礼,偷望了他一眼,唇角难掩笑意。
“看什么看!不许笑!”宋显维脸颊泛起淡淡绯雾。
钱俞咬唇忍笑告退。
他已有两年没见宋显维玉面少年郎的模样。
为征战沙场,大名鼎鼎的宁王,对外皆展现满脸胡须、肤色黝黑、冷面心狠的形象。
此番,一行人秘密南行执行要务,不巧遇敌。
激斗中,人员分散,宋显维失踪。
数日后,余人惊觉他藏身顾家小院中,急忙请他转移。
没想到他赖死不走,且一见那位美貌小娘子,笑得跟个傻子似的,还死不承认……倘若被女帝和亲王们知晓,恐怕要笑昏过去。
钱俞逮住机会,化名“阿金”混入顾家当仆役。
堂堂一侍卫指挥使,冒充家丁,尽干粗活,实在憋闷。
可摊上了一位任性的主子,他又能如何?
夜月依依,柔光倾泻,钱俞谨慎转了一圈,飞身隐匿在树上,严密看守这小小客院。
然而,透过半敞窗户内,他清晰看到,屋中人时而惋惜慨叹,时而咬牙切齿,时而欣悦微笑……
他心中震悚——殿下该不会……魔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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