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潮初退,她呆望简陋农家卧房,于泪目中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那……不是我,不是我的本意。”
她被药物控制。
她相信那是她即将成亲的未婚夫婿。
可今生,她该如何自处?
每每与阿维稍加亲近,她便在夜里重临噩梦起源,醒后陷落在无尽的自责与怨恨中。
难道她不能与男子有任何接触了?
要拿那处处护她的傻小子怎么办?
夜静无眠。
唯有猫咪的呼噜声。
她不晓得心意该安放至何处。
念及那人说想吃豆腐,她低低叹息,披衣起身,轻手轻脚步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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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顾逸亭固守厨房,细细切着火腿丝、鳆鱼片、蘑菇、香蕈、笋丝、鸡肉等材料,忽而身后传来一低沉嗓音:“好刀工!”
她辨认出是昨日所遇秦姓青年,转头浅笑:“谬赞了!请问,阿维好些了没?”
“昨夜亥时醒过,喝粥时与我聊了一会儿,又睡了,到现在还没起……”青年探头探脑,“好丰盛……松仁、瓜子仁?是要做八宝豆腐?不对不对,为何又有河虾、笋和紫菜?这还有一罐陈年虾油!”
顾逸亭听他说的在行,笑着解释:“阿维昨儿昏迷前说要吃豆腐,却没明说吃哪一味,我便多做几道任他挑。”
“啧啧啧,不得了!”青年摸了摸下巴,“这小子不光艳福不浅,口福也不浅!”
“不是您想的那样!”顾逸亭脸颊如烧,“我答应过他,自当要完成。”
“唉呀!反正他福气好,到哪儿都有人宠着!羡煞旁人!”
顾逸亭脸色蓦然一冷。
阿维他……到哪儿都有人宠着?
所以她只不过是他萍水相逢、随手招惹的其中一人?
仔细一想,自相识至今,将近两月,阿维从未亲口表达对她的情谊!
他也没提及,渴望与她厮守终身!
他对她一再撩拨,是觉得她好玩?
可他拼死相护时流露的深情厚意与依依不舍,都像是真的。
至少,她认为那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空气有短暂凝固。
她切鸡丝的刀缓了缓。
青年似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自说自话。
“在京城有姐姐姐夫惯着,出门在外有我师叔跟着,而今又有媳妇哄着……”
听到前两句时,顾逸亭悬于半空的心有了落实之处。
可最后的“媳妇”二字入耳,让她的心如加糖的糯米粉团猝然掉进滚烫的油锅,迅速膨胀。
“我……我才不是他媳妇!”她俏脸红得不像话。
青年眸光噙笑端量她:“不是他媳妇,你抱他那么紧!”
“你!你别乱嚷嚷!”
顾逸亭惊羞难耐,若非初识不久,她恨不得抓起一砖豆腐向他脸上砸去。
青年捋起袖子,笑吟吟地道:“这现做的豆腐真香!你可有留豆花?让我尝一碗。”
他嘴上这般问,手却已自觉端起碗,吸着鼻子找到豆花,自行倒腾了虾皮、榨菜、生抽等咸味佐料,异常熟练。
待顾逸亭分别为猪骨高汤、卤水汤和海鱼虾头虾籽熬制的高汤加入相应配料,三种不同的香味混杂在一处,不顾旁人感受地霸道弥散,毫不留情地攻击两座院落中所有人的味蕾。
青年还在吧唧吧唧地吃豆花,感叹道:“我自问吃遍大江南北,亦颇擅厨艺,还是被你馋到了!”
顾逸亭笑而不语。
青年又道:“无妨,我往后能常去你们府上蹭吃蹭喝。”
顾逸亭疑心他那句“你们”指的是“成婚后的她和阿维”,可对方既未点破,她便装作没听懂,“你和他认识好久了?”
青年笑道:“好些年了,我初见他时,他跟你弟弟小峰峰现在差不多大吧?”
“……”顾逸亭震惊的是,这人才来了一晚上,居然能混到给顾逸峰起昵称的熟悉程度?
“对了,沾亲带故,你该随他喊我‘哥’。”
他放下碗勺,理了理衣袍,正襟危坐,似在等待她叫唤。
顾逸亭暗觉这人自来熟,属于逢人都能扯上话的类型。
她不确定哪句真,哪句玩笑,干脆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