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逸亭前世的记忆中,熙明帝也曾召见过各地贵女,却远不及此次的声势盛大。
看来,熙明帝很宠宁王这位异母弟弟啊!
在顾逸亭为宁王将获赐婚而雀跃之时,宋显维则愁眉不展。
他为保持清醒,一连饿了几日肚子,又疑心床铺被褥等物出问题,夜间直接睡在船舱的木地板上……
于是,他因此彻夜难眠,泯去了“一觉睡到天亮”的烦恼。
再观游船如织,不外乎皆是奉命入京的贵女,宋显维真心慨叹——流年不利!
不是早让江泓那家伙提前入京,代他向姐姐禀报“心有所属”、“怀疑错了二哥”这两桩重大事件么?
为何外界依然盛传“熙明帝即将为弟弟选妃”的消息?
是诏令已发,不得不做做样子?
抑或是姐姐根本没收到他的信?
隐瞒身份南下办事,落了个中毒后口不能言、腿脚不灵便的丢人下场倒也算了,如今灰头土脸、提心吊胆回京,路上麻烦事一桩接一桩……他的脸往哪儿搁?
狄昆那臭小子已气得他肝胆俱裂,此番江泓连送个信也出岔子?
宋显维巴不得把二人抓来打一顿,丢入河中喂鱼。
因前方河道行船缓慢,经商议,顾家人决定分作两路。
主要人员带上部分贵重物品,改走陆路进京。
而其余的杂物、行李、礼品等,则由阿福、苏妈妈等忠心耿耿的仆人随船运至京郊汴水码头,等待京城顾家人来接应。
二叔公离不开他养了几十年的宝贝盆景,宋显维干脆让人单独备了一辆马车,以扎绳、木条等物小心固定好。
眼看顾家上下费尽心力,穿越千山万水,把花草盆栽、地方特产,连同一只聋子大白猫从南带到北,宋显维回顾来时路,竟觉此行之曲折离奇,不亚于他领兵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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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事准备妥当,顾逸亭、宋显维及宋昱等人在离京城百余里处下船。
正当他们点齐人员和物品,步往备好的车马时,人潮中忽然有个清朗的声音叫唤:“二叔祖!七叔!嫂子!妹妹!峰儿!……欸?世子?”
顾逸亭和顾逸峰同时一怔,循声而望,见了那文秀挺拔的青年,登时大喜:“二哥!”
话音未落,再看其身侧微略发福、面容饱满的中年男子,顾逸亭只觉酸涩暖流直冲眼眶,生生逼得她泪如雨下。
“爹!您老人家……怎么亲自来了?”她快步迎上,语带呜咽。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闻讯而来的父亲顾仲祁和二哥顾逸书。
二哥比起三年前高大了不少,大致有了她上辈子临终那段时日的轮廓。
想必今生,二哥的轨迹与此前无异,来年科举后将步入仕途,娶妻生子,过着美满幸福的人生?
而父亲,却比顾逸亭印象中要沧桑一些。
没了她和顾逸峰在膝下承欢,父亲会否感到寂寞或失落?是否年年月月牵挂着一对小儿女?
顾仲祁与顾逸书见宋昱与顾家人同行,惊喜交集,自是一番客套。
相见的问候声中,顾逸亭垂首立在一旁,独自拭泪。
如果早知终有一日没能逃离上京的命运,她该鼓起勇气,直面前世的磨难。
而非战战兢兢地躲藏在南国,也连累弟弟缺失了与父母兄长作伴的数年时光。
她何其自私!
事到如今,唯一欣慰的是——幸好,她遇见了阿维。
宋昱与顾逸书久别重逢,喜不自胜。
片刻对视后,宋昱拍了拍顾逸书的肩膀,舒心而笑:“明络,数年不见,长高了!”
顾逸书冲着他挤眉弄眼:“世子更为英武了!何时……?”
他见宋昱与顾逸亭结伴而行,只道这“妹夫”之名已是板上钉钉,意欲揶揄两句,问“何时改称呼”,却见对方眸光一冷。
他暗觉有异,轻声问:“怎么了?”
宋昱眉头不经意一皱:“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妹子……看不上我。”
顾逸书瞠目结舌,半天没回过神来,想问个究竟,又不便大庭广众之下发问,只好暂且把疑问咽进肚子里。
而顾仲祁恭敬向自家二叔行礼,又对顾仲连、陆望春、顾逸亭、顾逸峰、苏莞绫逐一招呼与勉励。
忽见他们后方多了几名英俊威武的年轻男子,他正想笑说这两年不在家,新来的仆人一个不识。
看清那健硕青年刚毅的面容,他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
定睛细看,霎时大惊失色。
“钱钱钱……”
目光滑向另一名身材修长、眉清目秀的小伙子,顾仲祁更懵了:“柯柯柯……这这这这……?”
余人见他忽然成了结巴,无不讶异与惶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