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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四,秋日拔禊。
京中男女汇聚于京郊水滨,以掬水洗濯,除去凶疾,求偶求育。
文人墨客,则聚集周边景致宜人之处,吟诗作画,谈古论今。
有热闹,自然少不了爱闹腾的安王世子宋既明,他在京无所事事,提前数日已极力邀请皇帝“堂弟”同往。
宋鸣珂知其月底将返回东海之滨,不忍拒绝,借机拉上霍家两位表兄作伴。
“表兄弟”三人约在皇城门外,她身着月白暗纹私服,延颈秀项,转眄流精,玉颊樱唇,如天工雕琢的轮廓柔和在潋滟秋光中,明亮美好得教人移不开目。
霍睿言在她跃下马车的瞬间,看得失了神。
“怎么?多日没见,不认得我?”宋鸣珂抬起小手,在他胸口推了一把。
自行宫归来后,表兄妹二人各自忙碌,的确聚少离多。
霍睿言被她一碰,心口处如燃了一团火,烧得他两颊泛红,嗫嗫嚅嚅道:“岂敢?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负手立在一旁的霍锐承赞道:“陛下今日改了这一身,怕是到汴水河畔,得颠倒众生。”
“既是微服,咱们就别亮身份,以你我相称即可,”宋鸣珂顺手也拍了拍霍锐承的臂膀,“你们哥儿俩也英俊潇洒得很呐!到时候可别惹来一群妙龄少女追在咱们身后!”
霍锐承正欲从亲随手中接过缰绳,宋鸣珂笑道:“你俩真打算一路招摇过市?上车吧!省得沿途不停与人打招呼。”
她所乘马车宽敞舒适,外观简洁低调,内里则布置华美,可容四五人并坐,多了霍家兄弟,半点也不嫌挤。
车轮滚滚驶向郊外,宋鸣珂从挽起的纱帘缝隙间窥望郊野景色,不多时已被那满山的青黄交接的秋木晃花了眼。
昨夜浅眠的困倦来袭,她倚在软垫上闭目养神了半盏茶时分,突然睁目望向霍睿言。
“我前几日收到外祖父的信,他老人家提及,二表哥早提醒了他修筑堤坝之事,此事当真?”
霍睿言未料她有此问,一怔之下,颔首答道:“澶州与桓州一带,前两年降雨减少,去年迎来大旱后,预计明年或后年会反过来,易有洪灾。
“我路过桓城时确曾提了句,‘务民于农桑,广蓄积,以实仓廪,尽早整修堤坝’,没想到谢国公会在信中与您谈及此事。”
“非也,”宋鸣珂舒心而笑,“是我上月修书请他注意秋来风高物燥,修堤筑坝防洪,若来年遇雨,务必迁移沿岸百姓。他回信说,我提的,你早在去年已叮嘱过……”
她凭的是上世记忆,才对谢国公多加警醒;二表哥凭的,可是观察入微与真才实学。
霍睿言越听越生出“心有灵犀”之感,嘴角掺杂蜜意:“陛下该不会是……怪我提前把您的话给抢了吧?”
正好车窗边淡淡的朝阳透入,镀上了他的鬓角与脸庞,因林木快速掠开,使得那道光一闪一晃,耀眼之极。
那双清澈明朗的长眸,介乎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朗朗如星,堪比春风秋月动人。
宋鸣珂急忙转目,暗骂自己色迷心窍。
大表哥早说过,二表哥有心上人。
她曾一度天真以为,说的是她。
直到二表哥亲口承认,他视“晏晏”为亲妹,从未起觊觎之心。
她可千万千万……不能往下陷。
…………
碧色长空覆盖整片原野,离城七八里后,道上车马难行,三人见与宋既明相约的临风阁已不远,干脆下车步行。
河边男男女女不作避嫌,不少人已被外形出众、风姿绰约的几位少年郎而勾住了视线,纷纷探听此为谁家公子。
霍锐承多以武服示人,而今换了便服,乍一眼认不出来。
而霍睿言外披鹤氅,内穿浅青长袍,一如既往的朗若皎月,穆如清风。
于是,有关霍二公子已至汴水的消息火速传开,许多人猜出另外那高大男子为霍世子,议论声不断传来。
宋鸣珂扫了霍睿言一眼,语带戏谑:“招蜂引蝶的罪魁祸首在此!大表哥,咱们把他丢这儿得了!”
霍睿言无比委屈:“陛……”
“陛下”二字没来得及出口,宋鸣珂长眉挑得凶巴巴又娇憨憨,啐道:“陛你个头!”
说好的,微服出游!什么叫微服?微服了还叫她“陛下”?
眼看快被人的目光穿成筛子,她情急之下,一手拽一个,强行拉着两位表兄,撒腿就跑。
偏生她远不及二人腿长力大,没奔出数步,反倒被他们二人如拎小猫般拎着,脚下如腾云驾雾般掠了开去。
行至临风阁,层楼木制,门窗和匾额上雕刻精致,上临秋风,下临碧水,意蕴深幽古朴。
安王府上的仆役一见三人,赶忙迎上,宋鸣珂悄声道:“免礼免礼,你们世子呢?”
“万……爷,世子在二楼占了雅座,正恭候三位大驾呢!”
宋鸣珂一笑,在仆役引领下入内,绕过六条屏,沿扶手楼梯上二楼。
阁中檀木桌椅皆精,茶酒之香芳醇,所陈花瓶、古琴、茗碗等件件高雅,一看知是富贵人家聚会的场所。
宋既明选的是靠南窗的雅间,远能望山,近能观水。他虽无多少真才实学,但受安王熏陶,情趣倒还有一点。
他身材健硕宽壮,本该秀气的五官被饱满的面容一撑,并无多少安王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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