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他坚定无比的信心,隐隐有了动摇。
他深知宋鸣珂不喜他过分谨慎、诸多礼节,不时怨怼他规矩多、不好玩。
可他身为霍家二公子,只得低调处事,稳打稳扎,不比兄长疏狂直率。
而秦澍,武功高强,相貌出众,家世良好,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具有侠义心肠,恰恰有霍锐承的爽直,又不至于口没遮拦。
说白了,是讨人喜欢的小伙子。
最关键是,宋鸣珂听说过他,如有“久仰大名”之意。
久违的忐忑侵占了霍睿言的心思,他脚下漫无目的随人流往前走,回过神时,三人及仆侍已绕过皇宫,抵达桥南最大的夜市。
街上灯烛荧煌,如数条琉璃巨龙腾飞,又似天女织就的锦缎,铺展相照。
闲逛的男男女女花红柳绿,挑选各类果品、糕饼、肉食、羹汤,讨价还价,欢声笑语不断。
宋鸣珂没走几步,已被琳琅满目的爊肉、干脯、鳝鱼包子、腰肾、鸡碎晃花了眼。
“每份不过十五文!”她狂拽霍睿言的袖子,“我要我要!二表哥快掏钱!”
霍睿言笑得无奈且宠溺:“不是刚吃饱吗?你咋那么能吃,还不长肉?”
他边按她挑的付了钱,边检验有否异常,还尝了几口,才放心让她开吃。
宋鸣珂刚买完肉串和烤鸡肝,转而又对梅子姜、辣莴苣来了兴致,迈腿就跑。
霍睿言唯恐她横冲直撞走散,急忙小心翼翼护在她身侧。
再后来,她被花灯勾住了视线,如好奇小猫乱蹦,霍睿言不得不牵牢她的手,免得她被人群挤走。
大手牵小手,十指相扣,他唇角挑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她眼里尽是她所掌控的花花世界、盛世繁荣,他满眼只有她雀跃的笑脸。
她是这天底下最璀璨的光芒,别的不重要。
人潮纷乱,秋霜降临,有一瞬间,他恍然忘记了身后的秦澍,忘记了身处何方,仿佛天地间仅剩下她和他,并肩同行,逆流而上。
一如最初作伴时无话不谈,相互扶持。
倘若可以,他真心愿意,就此与她走到天荒地老。
直至他的手臂陡然被人拽住不放,耳边传来秦澍恶作剧似的笑声:“等等我啊!你不怕把师兄弄丢了?”
霍睿言咬牙切齿走在二人中间,顿时觉得……这画面一点也不美好。
三人逛到亥时,收获甚丰,秦澍嘻嘻哈哈与表兄妹作别,自行返回客栈。
霍睿言暗松一口气,领宋鸣珂出了长街,坐上马车,亲送她回宫。
“二表哥,让你师兄为国效力吧!我正缺人呢!”
车轮滚滚驶向皇宫,道旁灯火在她娇憨的脸上滑过流光,她却正色庄容,无半点玩笑意味。
“秦师兄他……身在江湖,酷爱自由,只怕未必乐意……”霍睿言迟疑作答。
宋鸣珂闷哼一声,表示不信。
她可没忘记,前世的秦澍,年方二十一,即担任殿前司都指挥使,史无前例官至从二品,成为人人钦羡的得力干将,怎能说他不乐意?
但她不能牵扯上一世的细节,唯有劝哄道:“二表哥,冲着你的面子,他会的!”
边说边伸出小手,搭上他的手腕,来回摇晃。
霍睿言火热的肌肤被她柔软的凉意轻触,心登时软了。
郎心如铁,最怕这招,简直无抵抗余力。
他苦笑道:“我、我尽力吧!”
“天下间,没有二表哥办不到的事。”
她笑容无比甜腻,软嗓不知为何变得轻柔,夸得他几欲登仙。
偏生这番话的目的,是让他去留下另一个男人,教他恨。
恨得牙痒痒的!
…………
抵达宫门,霍睿言下了马车,恭送宋鸣珂入内,待大队护卫前来接应,方骑马折返回定远侯府。
府上仆役忙于筹备河灯纸锭,霍锐承则坐在厅中交代府上要务,闻声而出,笑道:“总算舍得回来了?”
“哥,适才遇到秦澍师兄,他和叔父入京办事。”霍睿言率先告知此事。
霍锐承先惊后喜,继而皱起浓眉:“你咋不把他带回家?咱们仨好好聚一聚!”
“他……似乎不大乐意。”
霍睿言细想对方抵京后,没在第一时间联系他们兄弟,想必另有去处和安排。
即使在八仙楼邻桌用膳,秦澍以笠帽遮盖容貌,最初未急着与他厮见,等到他落座后才出言相激。
因此,霍睿言没执意相邀,而是选择请他们得空到府上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