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文试成绩均位列二三名,若按照去年文举殿试的情况,在霍睿言明显优胜的情况下,却遭皇帝以资历尚浅,压为第二名,那么秦澍极有可能面临相同境况。
宋鸣珂静观比试,对应弓刀石马步箭及对战的实力,并细阅头几名的文章,心中已有定夺,仍假惺惺征询安王的意思。
安王翻来覆去地看了卷子,眉目间欣然,嘴上的回答则模棱两可。
“恭喜陛下!几位才俊各有千秋,皆可重用。至于定夺排名此等令人头疼之事,请恕臣难为陛下分忧。”
“安王叔独具慧眼,向来决断英明,如今日这般推搪,实在令朕费解。罢了罢了!朕不为难你了!”
宋鸣珂笑而提笔,以朱批圈上名次。
待兵部尚书及下属统计完排名,五十名考生列队回到校场中央,仪表庄肃,高声起誓,将以热血捍卫国土、守护江山、为君尽忠。
他们嗓音洪亮,态度坚定,闻者脸上全是郑重的敬意。
主考官逐一宣读名次,从二十名到五十名皆进入武学进行深造。
前二十名,则即刻授予官职。
当主考官宣布,胡季春第二名,秦澍第一名时,欢呼声与议论声同时如潮涌起。
平心而论,此二人不论谁当头名,都算得上实至名归。
但宋鸣珂认为,关键时刻予秦澍鼓励,既可还上辈子的人情,也给他一崭新机会。
无论他背后有何方势力撑腰,前世宋显扬能给的,她也能。
这份知遇之恩,她相信他感受得到。
当下,她任命秦澍为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又授胡季春校尉之职,在品级上基本持平,只不过一在御前,一人从军。
秦澍听封时,手里捏了把汗,因尊卑有别,未敢正视皇帝。
他出自江南商贾世家,自幼习武,进可秉持信念,求得功名;退可行走江湖,快意恩仇。
冥冥之中,有人为他选了这一条路。
他听令上前谢恩,抬头时,眼光偷偷觑向座上三人。
左侧那位目露惊叹的俊秀小少年,便是霍锐承常提及的、生性好武且聪明伶俐的宁王宋显维。
右侧的安王面容长眉凤眸,气宇轩昂,面露赞许笑意。
秦澍心头一热,再对上高座上那张俊美如天工雕琢的容颜,顿时瞠目。
至尊之位上,端坐者为霍家的小表弟!
那个猫不离手、好吃又没食量、爱在夜市中东奔西跑的孩子?
简直无法相信!
眼看“阿琛小表弟”一改平时的活泼,眸光肃然,秦澍心中怦跳,瞬即红了眼眶。
“秦卿家好身手!朕对你很是期待。”
宋鸣珂朝他淡淡一笑,却为他眼底的激动、忍耐、悲伤与兴奋而惶惑不解。
她故意隐藏身份,为的就是在他最荣耀之时,给他一个惊喜。
然而,他惊喜之余,为何呈现出刹那的神伤?
微妙的伤痛稍纵即逝,但……确实存在过。
“臣叩谢陛下隆恩。”
秦澍深深吸气,笑容如阳光绚烂,话音中的颤抖难以抑制。
朗若孤星的眼眸氤氲着柔光,如有感恩,如有埋怨,如有无奈,如有庆幸。
…………
霍睿言下值前,已听闻秦澍夺魁的消息,料想殿试结束后将举行宴会,而他作为刑部七品官员,本无资格参与,遂更换私服,骑马出城。
行至山林环绕的白墙院落,他勒马下地,踏上纹理古朴石阶,敲开朱色木门。
“二公子,您来了?”管事见是他,笑脸相迎,从侧门牵马入后院。
绕过青砖雕影壁,霍睿言径直步往二门。
刚过了青石拱桥,迎面快步流星奔出一人,竹青色袍子,端正方脸,正是孙一平。
孙一平年近三十,身在江湖,四年前被仇家追杀,途径京郊,得霍睿言出手相帮。
此后,他常驻京城,居于霍睿言的私宅,不时替这位侯门公子办点事,算是报答对方的救命之恩与收容之德。
而霍睿言闲来无事与之对练,因其在扳倒赵国公、寻回元礼之妹两件事上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更视他为肝胆相照的哥们。
“霍兄,今儿不是武举殿试吗?你怎么有空跑城郊了?”孙一平爽朗而笑。
“孙兄,有事想请你帮个忙。”
“尽管吩咐。”
“朋友间,岂能用‘吩咐’二字?”霍睿言在他臂上拍了两下,示意入内详述。
穿过繁花半落的庭院,二人步入偏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