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翕无所事事,素手探进筐里,挑了片新鲜嫩绿的竹叶,把叶上粘附的灰尘轻拭干净。
她将叶片正面横贴于唇上,食指和中指贴着叶片背面,拇指则反向托住叶片下缘,以适当的气息轻轻吹了吹,发出一声细响。
“晏晏”茫然回眸,眸子亮起好奇的光华。
静翕调整方向和口形,手指不断绷紧或放松,吹奏出优美动听的旋律,曲调圆滑流畅,混着悦耳动听的雨声,竟具婉转悠扬之意。
“晏晏”眼底的疑惑渐渐转化为惊讶,继而多了几分钦羡。
静翕吹了一小段,微笑道:“我好久没吹了,献丑啦!”
“好、好听。”
“那我再来。”静翕受到夸赞,不由得沾沾自喜,目视山景,即兴自创了一首欢快的曲子。
虽受叶片限制,来来去去只有那么七八个音,但她笑容甜美,自带活泼生动之气,明亮音色使得沉闷简陋的小山洞满溢了轻松欣愉。
暴雨渐落渐歇,织成迷蒙水雾。
“晏晏”目光穿过朦胧烟雨,眺望被洗得发亮的山林,迷离眼神逐渐变得清澄。
狂风暴雨,再大再肆虐,终有停歇之时。
大千世界各有各的美好,一片小小叶子尚能奏响美妙动听的乐章,有着花样年华的人儿,何须忧虑太多?
或许是雨声大大减小,叶片吹出的嘹亮声响远远传开,惹来数人急促靠近。
随着脚步声至,静翕赶忙披上外衫,系好带子,想着是否要躲起来。
却听来者兴奋叫道:“找到了!找到了!长公主在此!”
长公主?静翕糊涂了。
再观“晏晏”徐徐站起,从容自若整理衣裙,转头对她略一颔首,她惊得合不拢嘴。
什么?她直闯而入,不小心撞翻的丽容少女,是长公主?
是哥哥所说的,那位患病多时、性情古怪、不近人情的长公主?
这下……要完了。
第七十七章...
这日清晨,朝阳暖光普照于十里宫城,为散班的朝臣们披了耀眼金芒。
殿内,宋鸣珂来回踱步,听闻霍睿言前来回禀,忙命人传唤。
霍睿言拾阶而上,一身绯色官袍,腰上为黑银饰革带,配银鱼,与他平日的清朗气象大不相同。
进殿后依礼拜见,他开门见山:“陛下,经核查,刺客确为赤月族人。”
原本北山遇袭之事,已由大理寺、刑部、宫中审刑院等机构进行了侦查、审核,一致断定,为西南边陲小部族所为。
宋鸣珂回想上一辈子,赤月族并未掀起多大的波澜,因而今生安抚计划中,她只是象征性地关照了一下。缘何这一世,此小小部族竟不远千里派人行刺?
她暗觉有异,让霍睿言和秦澍分别以刑部本部和侍卫亲军的名义,到案发地及牢狱进行复核。
今日,正是霍睿言搜查北山与西山后,入宫复命之时。
宋鸣珂蓦然抬眸,见他玉容略显苍白,薄唇也没了血色,暗悔自己一时大意,全然不顾他有伤在身,让他连日辛劳。
她温声问:“二表哥,你的‘病’可好些了?”
霍睿言怔了怔:“臣……无大碍了。陛下,赤月族的事……”
宋鸣珂意识到他们在讨论公事,改口道:“此事朕会处理。霍卿辛苦了,若无旁的事,暂且歇息几日,无须挂心。”
“为陛下办事,自当尽心竭力,一丁点小病算不上什么。”
霍睿言恭敬立于殿中,低眉顺眼,莫名使她平添一股疏离之感。
见殿中均为相熟的内侍与侍卫,再无旁人,宋鸣珂下了主台,行至他身边,低声道:“我前几日也没多想,未曾考虑你……”
“陛下,真不碍事。”
宋鸣珂知他性子温和而不失倔强,没再勉强。
既想留他聊几句,又觉着时机不对,正自犹豫,忽听殿外内侍禀报,安王求见。
宋鸣珂微觉突兀,只因早朝时,安王身体欠安,未能参与。此番突然请见,所为何事?
“既然陛下另有要事,臣先行告退。”霍睿言容色如常,眼底的寥落一闪而过。
宋鸣珂原想悄悄问侯他伤恢复得如何,尤其伤在后背,诸多不便,是否还需要她帮忙。
眼下已没了这机会,她只得柔声道:“好生休息,来日咱们哥儿俩出去散散心。”
霍睿言淡然的神色因“哥儿俩”三字而浮现亮光,他唇畔轻勾:“好。”
宋鸣珂总算从他眼角眉梢捕捉道一丝暖芒,于是压低嗓音,半开玩笑:“前提是,你得是活蹦乱跳的二表哥,否则我不跟你玩。”
“陛下这是在嫌弃伤病员?”他长眸微垂,狭长眸光流转淡淡笑意,“要我现在蹦跳一个给您瞅瞅么?”
“才不要!回去吧!”宋鸣珂眼看安王的昂藏身影已至殿外,没再与二表哥多言。
“陛下,”安王深深一揖,又对霍睿言微笑,“霍大人,多日不见,清减了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