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抢着道:“今儿天气爽朗,晏晏出来游玩,为何不喊上老身?”
“……孩儿是、是来采药的,这位阿翕小……”
“采完了吗?采完便随老身回院落,咱们娘儿俩好好聚聚。”
她一再打断宋显琛的介绍,显然对于阿翕的身份无半分兴趣。
阿翕知情识趣地退开,恭送天家“母女”二人坐上停靠在一旁的马车。
宋显琛语说还休,双眼难掩眷恋与歉然。
阿翕自始至终垂首候立在侧,并未抬眸对上他的眼神。
马车起行后,宋显琛犹自透过帘幕张望,太后冷声道:“我若不亲自巡查,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母亲,那是……采药遇到的……小娘子,因投缘,才多聊了一阵。”
宋显琛说话本不够利索,一紧张,更是磕磕巴巴。
太后精心勾勒过的唇角挑起一抹淡笑:“我前几日听着京中传闻,还只当是笑话!今日亲眼目睹,方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传、传闻?”
“据说,有人瞧见你这位‘长公主’,与身份不明的妙龄女子,在山林野地搂搂抱抱!”太后目露火光,又压低了嗓门,“我的儿呀!你到底要我操心到什么时候!姑且不谈,她会否为敌对势力派来接触你的细作!……退一万步,她若知道你的秘密,就此宣扬了出去?你要怎么办?那时再杀了她,也无济于事!”
宋显琛登时周身直冒冷汗。
阿翕岂会是旁人派来的?不可能!
可太后多疑,万一他不乖乖听话,是否会给阿翕惹来杀身之祸?
他脑子如塞满了棉花,一团团堵住他的思绪,逐渐地堵上他的呼吸。
浑浑噩噩下了马车,浑浑噩噩进入院落,浑浑噩噩听太后说了半天的话,宋显琛左耳进右耳出,完全听不进去。
一颗心不上不下,悬浮于半空,凌乱至极。
待送别太后,宋显琛茫然回房,转目见裁梅碎步跟来,他烦躁挥袖,示意让她退下。
裁梅悄声道:“殿下,长公主派人给您捎来了密函。”
宋显琛怀疑宋鸣珂借此询问“传闻”,全然不想搭理,但妹妹鲜少以此方式传递消息,他最终未拒,取信而观。
信中仅有寥寥数语——请速归来,翘首以待。
确为宋鸣珂所书,信笺下方盖了个奇怪的章子,细辨则是“团猫”。
宋显琛自是记得,宋鸣珂曾替霍睿言养过两次猫,还赐名为团子。
好好的,为何急召他回宫?
莫非……出了变故?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晏晏要干嘛?
哥哥:吃醋醋!我的阿翕小姐姐居然有认识世家公子!
二表哥:摸摸头,别醋别醋,是你的二表哥兼妹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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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冬来第一场雪漫天而下,薄薄覆盖了深灰色瓦片、深黄浅翠的枝头,也掩盖了城中的喧嚣。
秦澍在灰蓝松鹤纹长袍外罩了件围裙,眉眼低垂,右手持刀,专注对付砧板上的一条白鱼,嘴上念叨:“这鱼挺新鲜……你咋还不走?我府里马上要来客人。”
“秦大人,主子还有一个问题,托我问您,请您务必如实回答。”
厨房灶台前一粗布衣裳的中年男子微驼着背,昏暗中面目难辨。
“要问赶紧问。”秦澍以刀刮鱼鳞,动作无比娴熟。
“您伴随圣驾近两年,可有觉异常之处?”
秦澍不耐烦地答道:“我已按照吩咐,记录‘他’的饮食、癖好、习惯等一大堆了,还能有什么异常?”
“主子听闻,近来京城多了些微妙传闻……需再三确认。比方说,您可曾觉察……今上有不似男儿之处?”
最后那几个字,嗓音压得极低,几乎被秦澍剔除鱼鳞的声音淹没。
“不就秀气孱弱些么?值得你们这般大惊小怪?”秦澍故作镇定。
“主子的意思是……行为上。众所周知,今上从不肯让李太医或元医官以外的人诊治,且伺候的人比起先帝少了很多,饮食的排场等也不讲究,既不纳妃,也从未有临幸宫人的记录……”
秦澍“噗”地笑了:“就因为这样,你们对今上起了怀疑?莫非你们认为他是……天阉?”
“这……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之前有一回,今上掉水里,整个人从头到脚湿了个透,上岸后,在我面前全扒了……”秦澍满意地摆弄着那条光溜溜的白鱼,笑道,“身材不错,肥瘦匀称,细皮嫩肉,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一点儿没有……”
厨房外极轻的脚步声一凝。
秦澍吐了吐舌头:“哟!霍大人今儿来得好早!我府里的人都死光了?怎么没人通报?竟让您自个儿来了厨房?”
霍睿言黑着一张俊脸,手里提了一食提盒,冷声道:“我从我爹那儿拿了一盒莲花鸭签,打算热一下再吃。你方才说,谁在你面前全扒了?肥瘦匀称、细皮嫩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