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你明明……把他放心上,是否也该给自己一次完满的机会?”
宋鸣珂语气柔和,即便嗓音因药物略显低沉沙哑,仍流露浓烈的诚恳。
静翕闻言,既未拒绝,亦未答允,仅将盘踞于心的千言万语,化为抬眸轻笑。
两名年纪相仿的少女踏雪而行,路过凝冰的碧水池塘,未清理的枯败残荷只剩褐色杆子,像天书般肆意勾成了符号。
历经过勃勃生机、凋零颓败,无端有了看透人世冷乱的狂烈和刚硬。
却终究不复苒苒。
人生何尝不是如此?
二人仿似从中体悟到了什么,不约而同驻足而观,相视而笑,彼此眸底均氤氲淡淡的温柔与坚定。
有那么一瞬间,宋鸣珂品察出一丝熟悉的意味。
仿佛回到了前世,有舒窈作伴的日子。
平心而论,如若嫁给霍睿言,她将和舒窈成妯娌。
但感情,必定与共患难、同悲喜的上一世而截然不同。
宋鸣珂凝视静翕秀丽绝俗的容颜,从她眼角眉梢愈发浓重的亲切感获得几分欣慰。
她正想开口邀对方到别处走走,忽听身后不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如踩金踏玉。
二人回头,却见积雪的花木间,并肩走来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当先一人青袍如薄雾遮春山,温雅气度大大掩盖了其容颜的锐气;与之并行者,身裹貂裘,仪态袅娜,千娇百媚。
宋鸣珂霎时瞠目,心底五味杂陈,没来由有了打人的冲动。
那位高大挺拔、满脸无可奈何的男子,正是霍睿言。
而与公然和他手牵手、笑得一脸羞涩又得意的美艳“女子”,不是宋显琛,又是何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腊月祭礼过后,宋鸣珂遂了宁王的心愿,带领皇族宗亲们,展开为期五日的镜湖行宫之旅。
宋显琛借身体欠安之由,滞留在长公主府,与静翕为伴。
宋鸣珂暗觉,他除了怕暴露身份、希望守着静翕以外,还有极其微妙的意愿——避开太后谢氏。
忙碌之时,宋鸣珂未曾细究,那对亲密无间的母子,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时今日的面和心不和。
如今静下心来,她苦思冥想,方觉察出端倪。
大抵自前年起,宋显琛从无助萎靡的小少年日渐蜕变成沉默内向的少年。
身着女装的他,表面看似无多大变化,实际上内心的想法已是翻天覆地。
他需要空间,需要自由,需要尊严。
需要证明自己,并不是彻头彻尾的废物。
遗憾,太后任由宋鸣珂如龙腾飞,仍视宋显琛为需时刻紧密保护的幼子,悉心照料,小心谨慎,令他的自卑感越加浓厚。
元礼在过去的五年来,是为数不多能让宋显琛敞开心扉之人,太后却派人暗杀他。
静翕是过往五年来唯一令宋显琛动心的女子,太后则漠视她。
宋显琛心有所属,太后仍一意孤行,逼他事先以长公主的身份,赴女眷宴会,面见贵女。
更甚的是,在不明木族大长公主莲桢意图的情况下,太后丝毫没理会宋显琛兄妹的愤懑,轻轻巧巧一句话,将元礼送还给五族人。
长年累月的积压,导致宋显琛巴不得逃离母亲的掌控。
因此,当熙明长公主府落成,他顾不上老祖宗的规矩,果断搬出昭云宫,并拉了静翕作伴。
对于宋显琛死活不肯赴镜湖行宫,太后无可奈何,最终拉了表妹定国公夫人同往。
霍睿言借着护送母亲之机,顺利加入此行。
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见他淡青袍裳一尘不染,头束简洁青白玉冠,眉目深邃悠远,如幽兰堆砌般散发着清心寡欲的气息,宋鸣珂不屑地扬了扬嘴角。
装吧!继续装!
她可没忘记,他嘴上说着“听说陛下的温泉浴缺个伴儿”,而后狠狠压她在御案上,为非作歹……
哪怕霍睿言此际离她有丈许之遥,她一想起他时而一本正经,时而轻狂肆意的行为,胸腔里如有一群活蹦乱跳的小鹿,踢得她的心都快炸开了。
她愤懑地放下马车帘子,重重往身后的软垫一靠。
兴许是帘子飘扬的幅度过大,惹来霍睿言的关注。
他催马上前,柔声低问:“陛下是否感觉不适?”
念及那日,她带走静翕赏雪不到一个时辰,宋显琛报复似的挽了霍睿言的手四处溜达……
她狡黠眸光一闪而过,从马车内探头。
“二表哥,撇下‘晏晏’在长公主府,你不心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