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夜色中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硝烟与无边的寂静,而那个小孩已经成为能够忍受漫长寂寞的大人,他沉稳又得体,再也回不到从前。
可今天,在一个不年不节的日子,迟绪忽然有种回到儿时的感觉。
赵瑞怀只需往那一站,足以给他盈满心里的热闹。
他甚至想要更多,“过年哪有不放鞭炮的。”
“这还不容易,待会吃饺子,我带你去放。”
“你不怕有人从楼上泼凉水啊。”
赵瑞怀顿时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能不能懂得变通,我们找能放的地方不就好了。”
迟绪摇头,“算了,怪麻烦的,都几点了。”
“麻烦什么,又不让你开车。”
迟绪捏了一个饺子扔到一旁的盘子里,抬头看他,赵瑞怀眼睛里充满了孩子气的期待,迟绪立刻察觉到,他很想出去玩,和自己一起。
严格来讲,赵瑞怀真的被赵昌元保护和教导的很好,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弥天真。
迟绪很好奇,赵瑞怀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他当然不可能问,估计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
“那好吧,你先去烧水,待会煮饺子。”
迟绪其实不大会包饺子,就像馄饨一样,他只能包的皮薄大馅,肚子圆圆,想要褶皱好看就很难,不过味道尚可。
迟绪尝了一个,把剩下的都捞到了盘子里,总共三十个,他吃一个之后还剩二十九个。
赵瑞怀得多幸运,在二十九个饺子里头一个就吃到了花生,“你包了多少花生”
迟绪伸出一根手指,一本正经的道,“你明年要升职了。”
“你也是啊。”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都很清楚,大和旅业即将在他们手中建立,大和集团也将迎来属于赵瑞怀的时代。
赵瑞怀有野心,迟绪同样,既然老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想成为赵瑞怀手中披荆斩棘的利刃。
如果可以
想到自己的精神状态,迟绪忽而有些低落。
“想什么呢再不吃饺子凉了,张嘴。”赵瑞怀说着,不由分说的把饺子塞进了他嘴里。
迟绪刚咬一口,被硌了牙,一股怪异的水果硬糖味在嘴巴里蔓延开来,混合着牛肉的咸香,要多难吃有多难吃,“唔”
“吃着糖了”
迟绪皱着眉头把饺子和糖一块咽下去,随即问他,“你怎么挑出来的”
赵瑞怀用筷子戳了戳白嫩的饺子皮,“你放个蓝莓味的糖,还贴着边,我一眼就看着了。”
“那你为什么给我吃”
赵瑞怀不回答,迟绪猜他心里的答案大概比糖甜,所以他不好意思说。
吃完饺子,赵瑞怀带着迟绪去买了烟花,一三年初京城还没有禁放烟花的规定,虽然已经快十一点了,但仍有卖烟花爆竹的店开门,赵瑞怀财大气粗,看好什么买什么,把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才算完,光填缝的仙女棒就有十几捆。
“能放完吗”
“今晚放不完就明天晚上放。”
迟绪听出不对劲了,“你不是说明天送我回家吗”
赵瑞怀露出比他更疑惑的表情,“送你到家我就走”
“那你,要住一晚吗”
“要不然送你到家我就走”
他一句话反复说了两遍,好像把迟绪送到家就离开是一件非常令他委屈的事。
“住一晚吧。”
赵瑞怀有些心满意足的笑了,他启动车,开往能尽情放烟花的地方。
迟绪看着窗外迅速划过的夜景,记忆重回爷爷葬礼那天。
那是赵瑞怀第一次去他家,也是他生命中最恨赵瑞怀的一天。
正值盛夏,迟绪连续工作了十二个小时后得知了爷爷的死讯,匆忙赶回老家,将以散发出气味的尸体火化,他那时已经疲惫不堪,精神涣散,只是勉强支撑着自己操持葬礼,毕竟爷爷走的凄凉,他无力弥补,只能尽力让葬礼体面。
而赵瑞怀作为上司,为表示体恤下属而来,他比迟绪晚到半天,一到场便将迟绪肩上的重担接了过来、
赵瑞怀从小在世家长大,对丧葬的规矩礼仪知知甚多,上位者的姿态又如此不容挑衅,即便他与亡者非亲非故,那些负责葬礼事宜的工作者也对他唯命是从,甚至连墓地都是他去挑选的。
迟绪记不得那天有多少人和自己说,你真该感谢你的上司,他是个好人,要没有他操持,你爷爷的葬礼哪能这么风光。
可迟绪心中没有丁点感激之情,他只要一想到爷爷孤零零的猝死在家里,他就恨赵瑞怀恨的牙根痒痒。
是什么时候,这种恨意减轻了呢
似乎就在葬礼的第二天,爷爷的骨灰落葬后,赵瑞怀开车带他回家,一路上只说了一句话,却让迟绪难以忘怀。
“没事,以后我就是你的家长。”
第37章
赵瑞怀把车开到了某个不知名的小广场,小广场是老年人晨练的地方,四周特空旷,晚上乌漆墨黑的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迟绪打开车门,一阵风刮进来,让他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起风了。
赵瑞怀没感觉到冷,他比较畏寒,哪怕现在京城里冰雪消融,温度回升,他出门也总穿着厚实的大衣,“你怎么不多穿点,白天再怎么暖和,到晚上也降温。”
迟绪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夹克,他缩着下巴,手揣进兜里,用膝盖撞上车门,身体都直发抖还要嘴硬,“不冷啊。”
赵瑞怀看着他,叹了口气,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我们换吧。”
“不用,我”迟绪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那件还带着温度的大衣已经塞到了他怀里。
赵瑞怀翻开衣摆,炫耀似的说,“我里面穿了两件。”
迟绪笑了,“谢谢”
互换了衣服,赵瑞怀跑去后备箱里拿烟花,他喊迟绪,“把我兜里的打火机拿出来。”
迟绪伸手一摸,只有车钥匙,“没有啊。”
“怎么可能你看是不是掉地上了”
四周太黑,迟绪懒得找,便说道,“我兜里有。”
赵瑞怀从棉夹克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愣住,“你什么时候买的烟”
他的语气着实不好,让迟绪有些心虚,“就你买烟花的时候,在隔壁超市”
吸烟其实挺减压的,迟绪压力大或是有烦心事的时候都习惯抽一支,虽然没有烟瘾,但隔着玻璃门看到有卖的,难免心痒痒,趁着赵瑞怀不注意他就去买了一包。
感觉到赵瑞怀不喜欢,他立刻想了一套说辞,“那些引线都太短了,用烟比较容易点。”
赵瑞怀的确不喜欢刺鼻难闻的烟味,而对于迟绪,他更担心影响身体,虽然不想让迟绪抽烟,但是他们刚在一起不久,赵瑞怀怕自己管东管西的迟绪会嫌他烦,只好装作接受了这个说法,“嗯,是挺省事不过用打火机就行。”
只可惜迟绪买的打火机不是防风的。
赵瑞怀蹲在地上,用手小心翼翼的护着那摇摇晃晃的火苗,可还是总被风吹灭,点了半天也没点着引线,“怎么回事”
gu903();“还是用烟吧。”迟绪说着,把他“放”到地上的烟盒捡了起来,动作娴熟的拆开包装,抽出一支咬在嘴上,对着赵瑞怀含糊道,“火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