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是她的师叔,你再同她……你要弟子们知道了,如何看你?如何看她?”
“而且她,你,你和她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霍珏手中捧着一杯水,慢慢喝了一口,心里比他自己想的还要平静。
段琴轩说完,霍珏才开口:“我当初是想要她拜入玉山长老门下,没想到师姐喜欢她的资质,要收她为徒。”
段琴轩一愣,而后愕然道:“你当初不是想要自己收她为徒?那你为何不早说,若是她拜入关子石长老门下,和我们便是平辈,你和她怎样都行啊。”
“你你你……你糊涂啊师弟!”
“现在门中形势如此紧绷,若是你再传出同我徒儿不清不楚,那些人便更有理由编排你,让你交出代掌门派的权利。”
霍珏闻言竟然笑了一声,说:“难道我不和小辈厮混,门中其他长老,就会支持我做掌门?”
“师姐,平辈不平辈,又有什么大不了。即便当日我真的收她为徒,我若与她两情相悦,这么做我觉得也使得。”
“你……”段琴轩震惊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很是有种帝王被妖妃所惑,就要山河破碎的感觉。
霍珏从来行事端方为人沉稳,还是第一次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师姐,我这些日子天人五衰,想清楚了很多事情。”霍珏说,“无论是人、妖族、魔族、还是修士的一生,当真不需要太在意他人的看法而活。”
“否则将死之时,又拿什么畅快回忆,来缅怀过往?慰藉平生?”
霍珏走向衰败的过程,细细地回味过往,想来竟然没有什么是按照他自己的心意来做的,没有什么是让他在临死之前,回忆起来能粲然一笑的。
唯有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穆晴岚,给他对凡人来说冗长枯燥的一生,添了一抹亮色。
他怎能不被这亮色吸引,怎能不沉迷。
他会被穆晴岚吸引,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的事情。
“师弟……你是不是,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段琴轩看着霍珏,心惊胆战地看着他虽然语调平静,但言语之中却尽是张狂的模样。
想起他十几岁的时候,也曾肆意妄为,少年鲜活。
是……那件事,让霍珏变成了一个过度沉稳冰冷的人。段琴轩一直都觉得,霍珏这样挺好的,但是今日窥见了一丝霍珏曾经的模样,她又觉得,若是没有那件事,霍珏该是怎样的恣肆潇洒,翩然若神的少年郎。
若霍珏一直都是那般模样,他又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局面。
“想起什么?”霍珏微微偏头问。
段琴轩眼神一闪,下意识摇了下头。
但是很快,她意识到霍珏看不见,便开口道:“没什么。”
“你和穆晴岚终归不能这样不清不楚下去,”段琴轩说,“待我料理了穆家的事情,便将她逐出师门,让玉山长老收下她。”
“师弟,你喜欢她吗?”
段琴轩还是不太能相信,因为霍珏明明喜欢的并非是穆晴岚这样的人。
霍珏却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给出了肯定答复:“喜欢。”
霍珏坦言道:“只有和她在一起待着的时候,我才觉得,活着或许还有几分滋味。”
这话就实在太过了。段琴轩听得胆战心惊,同时也心中酸涩。
霍珏灵府破碎之后,一直都伪装着无事,但其实段琴轩知道他心存死志已久,却又不知从何劝起。
现在他说这话,便是坦言了他之前根本不想活了,若不是门派的担子压着,他或许早就自我了结。
而现在穆晴岚成了他活着的滋味,段琴轩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那不是在逼迫她的师弟去死吗?
霍珏当然是故意这么说的,但这些对着段琴轩剖白的话,也确实是他连对着穆晴岚都不肯说的真心话。
说来他和穆晴岚相识,到现在满打满算还没有两月,可霍珏却觉得他们情之所起自然而然,一切都并不匆忙,是本该如此。
“你当真不怕门中闲言碎语,积毁销骨吗?”段琴轩性子比霍珏要固守。
霍珏摇头:“师姐,如今天下因为冥星海倒置,各族几乎都是重来,不仅天元剑派遭到重创,就连其他三门也是一样动荡不安。”
“凡间宗门更是不知道在灵洞和魔窟现世的时候灭了多少,如今大家都自顾不暇,谁又会揪着这点情情爱爱的事情不放?”
况且他和穆晴岚之间真正的问题,并非身份差距,而是物种之差。
霍珏绝不会将穆晴岚是妖的事情说出去,就连段琴轩也不能说。若他真的侥幸能够重塑身体,门中大定,便将门派掌门之位传给段琴轩。
人妖殊途,可天下总有他们的容身之处。若实在不行,大不了他同湮灵仙尊一样,去往天外天,或许能寻一隅安乐之地。
段琴轩并没有被霍珏说服,眉头狠狠拧在一起,但她也不好管霍珏,棒打鸳鸯这种事情,她做不来。
且霍珏认定的人,认定的事情致死难易,连霍袁飞霍掌门活着的时候都束手无策,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师姐,不要说我了,你漏液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段琴轩被问得一僵,本来面对霍珏她可能根本出不了口的事情,这会儿倒是因为霍珏自身的“离经叛道”,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
段琴轩抓耳挠腮了一会儿,还是抬手设下了一道屏障,阻挡住任何人窥听的可能。
而后细细把罗凤和穆家的交易给说了。
霍珏听完也是久久无言,他没想到自己离经叛道也就算了,师姐的徒弟竟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