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这才记起来温念来自商贾人家,她们这些贵女们都知道的“秘密”对于温念而言真的就是秘密。她权衡了一下,又觉得既然温念已经嫁给了陈泽昇,这些秘密温念迟早会知道,那么早点知道也没有关系,于是道:“这就说来话长啦,余夫人在,我就不班门弄斧了。让余夫人告诉你吧。”
被秦夫人点到的余夫人睨了眼温念,道:“不要听秦夫人瞎说,她野史看太多,和现实混淆了。皇后娘娘冷宫因疫病病逝,靠近那边可能会被传染。总之你不用太过在意,随大流不要靠近那儿就行了。”
好简洁的一段解释,并不像秦夫人讲的那样说来话长。温念听了以后心里的疑惑更多了,正欲追问,却见余夫人垂眸饮茶,看样子不打算再和她多说什么了。
温夫人也叹气道:“有些事情并不是知道得越多越好的。那些没必要知道的事情就不用深究了,对吗?”
话已至此,再留着这个话题就没意思了。四个人有默契地转移话题,谈论贵妃娘娘宫里特制的鲜花饼。
说一半不说一半,温念的好奇心被冷宫里的秘密勾起来了,对秦夫人等三人的说辞她有无数的槽点和疑问。当下没有问,出宫回府的路上,她便忍不住和小乔讨论了。
“秦夫人说,不要接近冷宫,不然会倒霉甚至大病。余夫人解释是因为皇后娘娘当年是因为疫病去的。”温念将手搭在窗弦上,陷入了思绪之中,直言指出不合理的地方,“皇后娘娘是什么时候去的?什么样的疫病能只是靠近就传染给别人,还让皇室讳莫如深至不公布皇后娘娘的死讯?”
小乔撇嘴:“她们肯定有人隐瞒事实呗。小的看来,秦夫人说的是真话,余夫人嘛明显就是敷衍人!谁不知道她们那些读书人向来看不起人的,说不定就是觉得我们没资格知道。”
“也不一定就是骗人,或许余夫人说的是真的,只不过还隐瞒了其他的没有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温念掀起窗帘,眺望着皇宫中冷宫的方向。只是这会已经走得远了,就连皇宫的围墙都看不见了。
小乔道:“啊……真是的,既然不愿意说清楚,告诉我们干什么!虽然不关我们什么事,但是就是好奇啊!”
温念陡然被小乔抱怨的话点醒了,她收回视线,笑道:“是了,和我们的生活没有关系,了解或者不了解有什么关系呢?”
这时殷喜探了个头进来,道:“我在外头听不真切,只隐约听到夫人想了解些事情。夫人如果有需要,其实可以问大人,大人其中一项差事就是搜集信息,小的敢说,京城里没有任何秘密逃得过大人的眼睛。”
殷喜的话没有帮温念提供解决好奇心的思路,反而让温念吓了一跳,没有任何秘密能逃过陈泽昇的眼睛,那么……他知道她和温愈换嫁的事情吗?
温念猜想陈泽昇大概不知道,毕竟没有谁能在知情的情况下忍受得了有人桃代李僵欺骗自己感情。她定住心神,笑着感谢殷喜:“好,有需要我就和相公打听一二。”说是这么说,温念心里其实已经把好奇心放下,不再记着那件事了。
这次簪花宴之后,温念便在府里闲了三四天,她趁着这段空闲,把库房里的红珍珠翻出来,取两盒串成长短不一的珍珠链,用它们换下了珑玥阁正屋的竹帘。换下的竹帘她也没打算闲置,打算夏天时铺到东厢房矮窗台旁边,那边靠着湖,以后可以靠着窗边喝茶赏荷花,想想就觉得有雅兴。
她还把准备给陈泽昇的香料做好了。她用小布包装着,然后放到绣了仙鹤的荷包里。这荷包的款式和颜色正好和陈泽昇的官服相衬,正好能让他日常挂在身上,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荷包不是她绣的,她绣工不过关,不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温念选了一个晴朗的清晨把荷包送出手。
这天她没有睡懒觉,而是跟着陈泽昇在天还没有亮堂的时候起身,并且头一次在陈泽昇扣扣子的时候伸手帮忙。
她之所以这么主动,除了想要趁机把荷包送出手以外,还因为心虚和愧疚。起因要从她前些日子从千禧园回来说起——
她在千禧园听了一耳朵说书先生讲的陈督主的十九个小妾的故事,又被美娇娘明里暗里吓了一番,尽管路上已经变相听了殷喜的解释,但她心里仍然忍不住担心,万一陈泽昇真的是美娇娘暗示自己的那种变/态的太监,夜晚歇息的时候折磨她可怎么办。
温念不擅长掩饰自己,她心里存了戒备,行动上就露了馅,连着好几天白日里勉强像个无事人,到了晚上和陈泽昇同床而歇下意识就躲得远远的,要不是镶不到墙上,她都能躲到墙里。有一次,她半夜噩梦惊醒,一睁眼正好看见陈泽昇伸手过来,吓得直接尖叫出声,虽然她下意识捂了嘴,但还是有声音漏出来。尖叫完了才尴尬地发现陈泽昇只是睡梦之中转个身,手顺势放到里侧而已。
“怎么了?”带着浓重睡意的沙哑声响起,温念刚刚那声短促的尖叫声把陈泽昇吵醒了。
温念摇头:“没事。”
陈泽昇把手搭到额头上,不过两息的时间就彻底清醒了,他坐起来,道:“你做噩梦了?”
温念不至于在这种事上遮掩,而且承认自己做噩梦正好解释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对,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
陈泽昇发出一声清浅的笑声,问她:“梦见我了?”
他竟是分外有自知之明,知道温念怕自己,而且一猜就猜了正着。温念确实梦见他了,梦见他狞笑着拿着各种可怕的刑具要折磨她,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在她梦里实施任何暴行她就吓醒了。
温念心虚地眨眨眼,把脸藏在被子里不敢说话,滚烫的呼吸打在锦被上又喷回她的脸上,把她的脸蛋熏得红彤彤的。
陈泽昇身体微倾靠近温念,满意地看到温念小幅度抖了抖身子。就是这副可怜又可爱的样子,特别勾人欺负她,他陈述:“你怕我。”
“我几乎天天都杀人,别人的血液浸透了我的衣物,身上久而久之就沾染了洗不去的血腥味。我还用各种恶毒的刑具折磨人,只为了得到想要的信息。”他口中的话语配上他嘴角的笑分外瘆人,而且他还伸手抓住她忘记防备的手,用了些力气不让她挣脱,拽着放到自己脑门。
温念屏着呼吸,紧张地看着陈泽昇,双眸清波盈盈,下一秒就要溢出水来。
却听他道:“但我脑子很清楚,我杀人是皇上的命令,是差事所需。”
他带着她的手下移,来到心口的位置,“我用刑具折磨人,是为了从那些穷凶恶极,诡计多端的人口中挖出他们危害社稷的计划,是为了百姓安宁的生活,不代表我会把它们带到生活里来。”
他不知道她害怕的是那个“十九个小妾横死督主府”的故事,他以为她是被他身上常年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吓住了。
也许是陈泽昇自我剖白的模样看起来很好说话,也许是夜色壮人胆,总之温念忽然有勇气和他对视,鬼使神差开口问他:“那你的十九个小妾是、是怎么死的?”
陈泽昇盛了细碎月光的眸子一点一点黯淡下来,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背对着她重新躺下,声音冷淡:“我一个太监,跟着我没意思。良家的都送她们去南方嫁人,没死。别人培养来打探消息的探子抓起来交给皇上处置,死了。”
温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伤害到陈泽昇了,她咬了咬下唇,犹豫着小声道歉:“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陈泽昇没有回应。
温念抱着被子等了一会,用手推了推他的被子:“喂。”
依然没有反应。
温念瞪了会他宽阔的背部,看他打定主意装睡不理她,只能忐忑着躺下,辗转反侧不知道要怎么哄他消气。
事实上,陈泽昇并不是装睡,他是真睡着了。如果从一开始温念就和他对视的话,就会发现这家伙剖白的时候眼底毫无波澜,后面的失落也是故意装出来的,实则心里根本没当回事。
他只是觉得逗她很好玩而已。可是温念不知道啊,她愧疚得大半夜没有睡着。
——以上,就是温念今天这么积极的第二个原因。
陈泽昇没有拒绝温念的殷勤,他扣了最顶上的扣子便放下手,抬起下巴方便温念扣余下的扣子。陈泽昇身量很高,将近一米九,温念又只是普通的女子身高,要帮他扣锁骨下方的暗扣就得踮起脚来,从他的角度看下去温念显得很可爱,娇娇小小的嵌在他的怀里,随便一只手就能把她拎走。
第16章与他有关(抓虫)
温念从下往上系扣子,最后系上了陈泽昇喉咙下方的盘花扣。
她收回手,在袖袋里摸出提前准备好的荷包,弯腰格外小心地帮他把荷包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