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留了他一段时间,没直接把他送回本家去,而是打算把他交给姑姑教养。姑姑从外边进京需要时间,在姑姑进京前的那段时间他和太子殿下同吃同住,因此培养出了深厚的感情。
“宫里不能无缘无故少一个人,姑姑进宫的时候带了一个小太监用来替换我。”陈泽昇提到了陈阿贵的来历,“不过最终,姑姑带走的并不是我。”
彼时皇后受到了来自后宫其他娘娘的刁难,皇后娘娘没了凤印无法调动人手驱逐打扰她们宁静生活的家伙们,她预感到了自身难保。
陈泽昇的姑姑,也就是皇后的亲妹妹也预料到了后续出现的局面,为了保护太子殿下,姑姑最后带走的是太子殿下。
陈泽心甘情愿昇成了弃子,留在宫中上演了一次狸猫换太子。而姑姑带来的小太监变成了第三个陈阿贵。
“当时我们都不小了,而且我与太子殿下有一定的年龄差。这出计谋能成功要多亏皇上从来不回靠近冷宫。”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畏惧死亡,让太子殿下活着已经是他能容忍的极限,“又因为皇帝尊重发妻,承诺只要皇后娘娘放弃太子殿下,他立即归还凤印。因此来找茬的娘娘不敢动太子,生怕太子没了之后皇后娘娘归位。”而皇后娘娘一旦重新掌握凤印,就是这些欺压过她和太子殿下的人的死期了。
借着这一点,每当有人来找茬的时候,假太子陈泽昇就躲到柴房里头,成功躲过了外人的怀疑。
这种要杀头灭族的秘辛,陈泽昇必定对她有十足的信任才会告诉她。这种被人信任的感觉很好,温念隔着被子抱住陈泽昇的手臂,低头悄悄红了脸——她第一次做这么大胆的举动。
陈泽昇没有抽开手但也没有回应,任由温念抱着他的手,“因为不能让别人发现我是假的,后宫的那些疯子钳制住皇后娘娘放老鼠咬她,我却只能窝囊又狼狈地躲在柴房里哭,甚至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之后皇后娘娘染上鼠疫,没多久就走了。”
说这段时,陈泽昇的声音很轻很轻,也很重很重。给了他温暖和爱的皇后娘娘在他面前踏上了死亡的道路,这大约是陈泽昇心里永远迈不过去的坎。
“啊……”温念毛骨悚然,藏在被窝里的脚缩了缩,总觉得会有老鼠来咬她,“皇后娘娘一定很痛吧……”
陈泽昇继续说:“皇后娘娘离世惊动了皇帝,他封锁了冷宫,不再允许任何人进出。之后没多久,在有心人的操作下,宫里流传起了太子殿下把亲生母亲克死了的消息。没有了娘娘们的刁难,我和陈阿贵相互扶持着,日子虽然清苦,但是很平静。”
然而这份平静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忽然有一天,陈福就捧着圣旨和毒酒孤身来了冷宫。
陈福白皮圆脸眯眯眼,生了非常典型的一副奸相脸,但他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
陈泽昇记得很清楚,包括陈福念圣旨的语调,慢悠悠的。念完赐死太子的圣旨,陈福如同睁眼瞎般把毒酒递给了明显太监装扮的陈阿贵。
‘他不是……’当时小小的陈泽昇迎上去,却被陈福的大掌无情拂开。陈阿贵看也不看摔到在地的陈泽昇,毫不犹豫接过毒酒一口闷。
饮下毒酒的陈阿贵很快没了声息,陈福抓住陈阿贵的腰带,把他的尸体提到房间里帮他“加官进爵”。
陈福当然不是真的眼瞎,处理好陈阿贵的尸体,他把陈阿贵的衣服剥干净换上皇子服,又替陈泽昇换上无品级的太监服,一丝不苟地把陈阿贵的腰牌挂到陈泽昇身上,拍着他的头对他说,‘以后要记住,太子殿下您就是陈阿贵咯。’
带陈泽昇出冷宫之前,陈福仗着冷宫没人,絮絮叨叨跟陈泽昇啰嗦了很多:
‘妖妃作祟,国将不国。皇上的子嗣都没了,以后也不可能有了。妖妃干的事情小的看得清清楚楚,小的不能说不敢说,只能替皇上皇后保住最后一滴血脉。太子殿下您赶紧长大,清除国害,保住大好江山,替皇后娘娘报仇雪恨吧。’
当时陈福一个传旨的小太监,尽管目睹了妖妃所做的一切,可他区区棋子根本撼不动大人物的棋局。
他细细交代他,怕他不明白利害关系曝露身份:‘出了这个门,太子殿下您就是我收的养子,人前人后都要叫我师傅,要侍奉我。千万不要露了破绽啊。’
在陈福欺天瞒地的操作下,陈泽昇再次成为了“陈阿贵”,也是最后一个陈阿贵。
而陈福也尽他所能给予了陈泽昇能力范围内的最好教育,把他培养成才。
“那时候我不敢告诉师傅我是假太子。”陈泽昇道,“不过后来我告诉他了。”
温念心里原先的疑团彻底解开了,同时出现了新的疑问:“那真正的太子呢?妖妃是谁?”
陈泽昇翻转身体面对温念,竖起食指比在唇上,“嘘……这个我要保密。今晚告诉你的所有事情,你也要保密。”
温念睫毛微颤,真诚道:“好。”
“这些事情要是传出去了,很多人都会受牵连,不仅我们夫妻,还有温家,还有很多很多人命。”陈泽昇强调。
温念点头,她清楚里头的利害关系,绝对不会犯傻的。她追问:“那妖妃……”
“哪能一下子就全部掰扯清楚。”话题到此为止,陈泽昇闭上双眸,“早点休息吧。”
第42章晋江夫人
陈泽昇不急着把全部告诉温念,温念同样不急着打破砂锅问到底。她身子轻巧一转,平躺着酝酿睡意,“那就睡吧。”最关乎性命的秘密都已经告诉她了,她不怕陈泽昇不为她解惑。
隔日上午,就像昨天没有发生任何事情那样,平淡的用过早膳,温念把要去当差的陈泽昇送出门,自己也带着小乔出门——年关将近,她打算见见各个管事,让他们报账。
见面的地点还是定在千禧园。千禧园没了赛雪寒和美娇娘,新人便有了出头的机会,很快就有优秀的名伶把顶台柱的位置站住了,在温念听管事汇报的时候,他们就在下边咿咿呀呀的唱戏。
一折戏唱罢,温念恰好听完最后一位管事的报账,她点点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这一年来辛苦各位了,我的嫁妆铺子能取得这样好的收成都是各位管事辛苦的成果,今天请各位忘便掉差事在千禧园里尽情玩耍。费用都算在我的账上,千万不要客气。”
管事全是看着温念从小姑娘长大的熟人,从不和温念见外,直接在包厢里就聊开了。饰品铺子的赵娘子最先报完账,正好靠在栏杆边上看完了下边台上的整出戏,评论道:“这两个新人挺厉害啊,唱戏的本事不比赛雪寒和美娇娘差,身材好,眼神也可以。我之前还笑你没了两个聚宝盆,生意肯定要差,结果换新人了生意反而更好了。”
下边唱旦角的姑娘身材是真的好,纤细高挑的身材,腰细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掐断,尤其她还在上面边唱边和生角互动,小蛮腰晃得人移不开眼。
生角也不错,宽肩长腿,比旦角高了半个头,面部有棱有角但是不至于让人联想到山林莽汉,反而因为气质关系,由内至外地散发着俊雅的气息。
赵娘子说的“你”指的是千禧园的管事。千禧园的管事笑呵呵的,说:“戏班子的班主培养了一大堆人放后院里白养着,为的就是应付这种情况。我挺喜欢班主说的一句话,‘戏班子里不存在没了谁就办不下去的情况,下边多的是人盼着顶台柱没了,这样他们能有机会上台挣钱’。”
他还赞扬了下边登台谢礼的旦角和生角,“他们不仅各方面不比赛雪寒和美娇娘差,而且有个比她们强的地方——”
他指着旦角:“他是男的。”
把手指移到生角身上:“她是女的。”
旦角生角均反串,确实有吸引人关注的魔力。
“还有那个说书先生挺厉害的。明明张口全是胡编乱造,但他的故事就是有办法引人入胜。”这回说话的是成衣铺子的管事,“开局一张嘴,现在都在京城里有房有地了。不能比不能比。”
“喏,说曹操曹操到,说书先生上台了。”赵娘子道。
温念探头看了眼,发现换了张新面孔,不是她上次来见的那个说书先生了。新的说书先生没拿扇子,只拿了一只惊堂木就上了。
“这人是云游天下的浪子,自吹见过天下事,自认能说尽天下事。小的就给他安排了一下。”千禧园的管事看出温念感兴趣,立刻给温念介绍了新的说书先生的来历。